第234章(1 / 1)

此番北梁趁他不在边关,试探性地挑衅而已,他不过命令手下故意放水,就让北梁忍不住攻城略地,为三皇子求亲增添筹码。可他们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陛下...”一向沉默的沈尚书也站了出来,肃然道,“陛下,公主若真要远嫁北梁,也绝不能以如此屈辱的姿态出嫁!否则,她在北梁如何立足?先帝若泉下有知,又该何等痛心?”

宋檀站在翰林学士之列,听了李信业自请出征,眸光微闪。

他突然意识到,李信业在京城不好下手,可他若与北梁里应外合,叫李信业死在战场上...那秋娘岂不是...就是他的了。

而就算李信业死不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待他离京后,他再撺掇庆帝,将秋娘接入皇宫做人质,那他就有机会与秋娘重修于好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出列,朗声道,“陛下,臣附议!两国邦交固然重要,但公主绝不能如此仓促下嫁!”

李信业侧目瞥了宋檀一眼,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未言语。

其他翰林学士见状,以为这是宋相授意,纷纷附和着,“是啊,陛下!即便议亲,也绝不能在此时!”

庆帝面色阴沉,目光扫过群臣,最终缓缓闭了闭眼,似在艰难下定决心。

许久,帝王缓缓抬手,殿内霎时肃静。

“北境王李信业听旨”

庆帝声音低沉,字字如铁,“朕命你即刻率军北上,收复朔州、云州,驱逐北梁贼寇!边关诸军,悉听调遣,凡抗命者,以叛国论处!”

他顿了顿,又冷冷补上一句,“另,北梁三皇子暂押天牢,扣为人质。待战事平定,再行议和之事!”

圣旨既下,满朝寂然。

李信业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臣,遵旨!”

他低垂的眉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掩住唇角微扬的欣喜。多日运筹帷幄,今日终得偿所愿。

可这喜悦还未及漫上心头,便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取代。

他要离开秋娘了。

独自去北境。

107☆、第107章

◎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

离京的圣旨来得仓促,李信业在宫中议完军情,又赶去墩台整备兵马,回府时已是三更。

檐下风灯在雪夜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驻足阶前,见内室的碧纱窗上透着一抹暖黄的光晕,心头暖热。

可脚下却似灌了铅。

这盏为他而留的灯,明日他便看不到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甚至比预想的更为顺利。

待他离京后,周太后那边才会真正发力。届时就算庆帝执意要保宋家,打压御史台,他在北境的三十万铁骑,就是悬在天子头上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只有在远离朝堂的边关才能发挥威慑。让那九五之尊在御座上坐不安稳,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轻举妄动。

而困在玉京城的金丝笼中,他只能生锈。

李信业推开门,动作带起一阵吱嘎轻响。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划破了某种温柔的结界。

随着门扉开启,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雪卷入,却在转瞬间被室内蒸腾的热意消融。

暖炉里烧得通红的银炭噼啪作响,松木的清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将他眉睫上的霜雪都熏成了水珠。

秋娘斜倚在软枕上,肩头摊着本未收起的账册,半幅杏色罗衾滑落腰际。

听见声响时,*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乌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在灯下泛起绸缎般的光泽。

李信业站在门口,心脏几乎化作一滩水。

他比谁都清楚,这金丝笼般的玉京城,却也是滋养她的琼林苑。

京华的烟雨润泽她如瓷的肌肤,御街的富庶和繁华养出她灵动的眉眼,连西园雅集的书声都化作她谈吐间的锦绣文章。

而他这个边关长大的狼崽,明明与她隔着泾渭分明的人生,却忍不住追随着她的罗裙,敛去锋芒蹲守在苑前,比那石狮更虔诚。

“秋娘,还没睡?”他解甲的手停在半空,玄铁护腕上的雪粒簌簌坠落,在青砖地上洇出几朵暗色水痕。

“二兄与我说了...”她嗓音里还带着小睡初醒的绵软,“明日寅时末刻就要开拔是不是?”

李信业点了点头,关上了身后的门,也将风雪暂时掩在门外。

他解下沾满雪沫的斗篷,沉声道,“塑州之失原在计划之中,但北境的隆冬最是难熬,若不能尽快拿下塑雪城,莫说保住边境三州,光是暴风雪就能折损三成将士。”

李信业说话间走到榻前,带着寒气的手掌覆住她的指尖。

他蹲在床边时,视线堪堪与她齐平,一旁妆奁上的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塑雪城临寒河而建,城墙比别处高出三丈,粮仓地窖深挖十尺。北梁人守着这样的要塞,我们的人却要在冰天雪地里枕戈待旦...”

何年敏锐地捕捉到他谈及塑雪城时,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阴翳。那是六次兵临城下却始终未能攻克的执念。

“若暴雪封山前还攻不下......”何年斟酌着字眼,“不如先退守云州,来年冬日再战也不迟.....”

她抽出手捋平他玄色战袍上的褶皱,那是骑马留下的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