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刀子抹脖子就能解决的祸患,普荣达偏偏送他来大宁当细作...
宋居珉想起此事,只恨北梁愚不可及!
宋鹤却道,“父亲,正是如此,也只有普荣达能够...让周佑宁消失...”
宋居珉拧眉道,“你的意思是,让北梁人杀了周佑宁?可他如今呆在宫中,让北梁动手,还不如让你长姐动手便利...”
宋鹤摇了摇头,“父亲,周佑宁若是死了,他的身份就是真的了,只会激起周将军旧部的不满。而有时候,让一个人死掉,不一定真的让他死,只需要他这重身份死掉...”
“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故弄玄虚!”宋居珉满脸不耐。
宋鹤掩下心中不满,耐心解释给他听。
“父亲,周太后认回周佑宁,说他是骁勇将军的儿子,不过是借着托梦之说,顺势推舟而已。可是,这个身份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见过周佑宁的,只有北梁人。”
“若是三皇子这次来朝拜见天子,为表诚意,将周将军真正的儿子送归大宁,那真的周佑宁回来了,这个周太后找回来的,不就成为假的了吗?毕竟,周佑宁的身份,现在也只有朝臣们知道而已,周太后能够糊弄朝臣,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无数质疑的声音吗?”
见父亲和兄长,都一脸惊诧的样子,宋鹤索性摊牌道,“现在的这个周佑宁,若不是周太后说他是骁勇将军的儿子,谁能看出他与骁勇将军有何相似之处?”
“骁勇将军长相英勇神武,而这个周佑宁则长相阴柔,若是我们照着骁勇将军的眉眼去找,只需要找到一个眉眼有三分相似的人,再照着骁勇将军的喜好来装扮,届时由普荣达亲自送回玉京城,谁能辨别真假?”
宋鹤单边嘴角上挑,如丝线拉扯的傀儡,露出诡异的笑。
宋居珉也心头一凛,他这个儿子聪慧残忍到近乎妖孽,时常让他感到不安。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宋鹤舔了舔唇,凑在他耳边道,“父亲,三皇子普荣达,想要父亲促成他议亲之事,这件事若是成了,对于父亲百利而无一害,父亲何不成人之美呢?我们替他完成议亲,他替我们除掉周佑宁...”
“至于郭路郭御史,他纵然铁嘴钢牙,也并非没有弱点...父亲忘了吗,他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那可是他唯一的软肋,父亲,真不想利用吗?”
宋居珉只觉孽子靠近时,海棠花混着铁锈味的气息拂过耳廓,孽子声音幽冷如鬼魅,让他忍不住发寒。
“如何利用?”宋居珉侧过身体,并不想与他挨得太近。
宋鹤扯动嘴角露出诡谲的笑,“父亲,若是周佑宁是假的,那儿子这个公主驸马的身份,还大有用处。而宣云至今未娶妻,京中女娘无人不喜欢宣云,这郭小娘子也不例外...”
“不可...”宋居珉恢复理智,“我宋家绝不能娶仇敌的女儿...”
宋鹤想到他曾为了宋家,不惜讨好公主、求娶公主、杀了公主...
如今到宣云这里了,父亲忽然就唤醒父爱了,为了宣云的幸福,可以置宋家利益于不顾。
他轻笑了一声,“父亲,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娶回来就有拿捏郭御史的筹码,又不需要宣云如我当日供奉公主一样,日日围在她身边伺候...”
“那也不行...”宋居珉拂袖道,“便是我肯委屈宣云,你以为郭御史会同意这门亲事?”
“郭御史同不同意不重要,只要郭小娘子失了贞洁,那就是郭路求着父亲同意了...”
宋鹤提出建议,“几日后,就是圣上的万寿宴,让长姐在宫中宴请女眷,宣云如今沉冤昭雪,去长姐宫中探望...”
“不可...”宋居珉冰冷的语气化作气音,“你将你弟弟当作什么了?你以为宣云同你这般卑劣?”
“卑劣吗?”宋鹤右手倏地探出,攥着父亲的衣袖不放,“儿子一直以为当日作为,是以大局为重,以宋家利益为重,原来在父亲心里,这是卑劣啊?”
“可是,父亲,为何宣云就能一直任性、自我,从不考虑宋家前途命运呢?”宋鹤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滑过耳膜。
宋居珉严肃道,“宣云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
宋居珉话音未落,宋檀推开掩映的门,苍白如纸的肤色,如被雨水浸透的薄瓷,一碰即碎。
他眼睑低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抬眸望向父兄时,死寂的眼睛寒光刺人。
他记得那个郭小娘子,每次见到他都脸红。
他知道秋娘有意与她交好,那就将她娶回来。
无非是个摆件罢了!
96☆、第96章
◎瘙痒难耐◎
青砖墙上的火把将熄未熄,将库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
火舌舔舐着潮湿的墙壁,斑驳铜器与朽木箱笼,在摇曳的残光中浮沉,
狸奴被牛筋索捆在木床上,身上裹着两层缠枝莲纹棉被。
他在裹尸布般的锦被下挣扎,额头都是汗水!
“沈初照,你放开我!你不得好死!”
他身上爬满虱虫,啃咬得瘙痒难耐。
面前的女娘抚着羽毛浅笑,眼底却结着寒冰。
“我为何要放开你?凭你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能耐让我不得好死?”
她忽地倾身逼近,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腻白珍珠,坠在眼睫上方,勾勒出森然的冷光。
“是你自己说的,王行止死了,你是南风倌的狸奴,三皇子的亲信...”
女娘语气幽幽,带着两世的决绝与冷漠。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对待亲戚和仇敌,自是两种手段!”
狸奴除了脑袋,整个人都包裹在棉被里,蜷缩成一团蚕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