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清澈的眼睛,在烛火里闪过寒光,像极了美丽的布偶,忽然变成了活着的恶魔。
何年打量着他,轻笑道,“狸奴,你的意思是,你会给我们提供证据?”
“自然”,狸奴点了点头,“盖有宋府私人印戳,独家火漆的信件...”
何年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与李信业短视相接间,看出李信业对此很感兴趣。
显然,他需要这份证据。
何年漫不经心道,“那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狸奴舔了舔唇,“奴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件,将军是怎么知道狸郎身份的?”
周庐是周家血脉这件事,属于北粱重要的机密了。
结果利刃还没出鞘,反倒将刀送到了周家手里,对于北粱的打击太大了。
这也就罢了,若是查不出来是谁泄漏的,三皇子定然首当其冲怀疑他。
毕竟,他才是筹谋和布局此事的人。
见李信业没有回答,狸奴也不急,望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赛风,眼中眸光深了两分。
“第二件事,赛风身份已经暴露,求将军让奴杀了她,否则奴无法复命!”
“不成...”何年回答的很干脆。
李信业知道周庐身份,显然是因为重生的缘故,这自然不能告诉他。
而赛风的性命,她更是不能送给他。
“你想搞清楚将军是怎么知道的?那将军若是告诉你了,岂不是暴露了我们在北粱的内应?至于赛风...”
何年杏眼弯成月牙,“她功夫好模样佳,此番又救了我,我怎么能恩将仇报,让你要了她性命呢?”
“你想要复命,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灯火倒映在女娘眸中,漾开一圈得逞的涟漪。
“我对外只要宣称赛风死了,为她改名换姓,正好不叫她再做北粱探子,踏实跟在我身边做个暗卫,岂不正好?你能交差,赛风能活下来,我能报恩,简直三全其美!”
狸奴唇角梨涡深了两分。
“既如此,那只能按夫人说的办了。”
“只是...”他一脸愁苦的样子,“第一件事将军不能答应,奴也能理解。但将军既然与我们合作了,总该拿出些诚意...”
“还有十几日,我们的三皇子普荣达,会进京与大宁议和,烦请将军促成此事!”
三皇子其实还有几日就到,只是会先隐藏身份,在大宁游历些日子,待与宋相达成合作后,才会正式露面。
见李信业面露不悦,狸奴劝慰道,“将军,正可谓‘潮信有期,但涨落无恒’,北粱和大宁之间,奴与将军之间,有剑拔弩张的时候,就自然该有握手言和的时候...”
“若是将军肯应下此事,那奴定会将宋家通敌的证据,送呈给将军。”
何年冷笑道,“狸奴,我素日竟然小看了你。你的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极好!”
狸奴委屈道,“夫人,奴也是助将军一臂之力,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夫人怎么说得是我占尽好处一样?”
何年掩唇笑跌了金步摇。
“你且告诉我,我身边的李妈妈,你是怎么买通的?在沈家埋下二皇子小妾这步棋,你又布局了多久?”
狸奴脸色微变。
何年却已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的恩师曾告诉我,观察一个人做一件事,就能推断出一个人,做其他事的风格和行事逻辑...”
严格说来,这是现代行为心理学的观点。
但何年即兴发挥道,“无论是在沈家安插二皇子的小妾,还是将周庐去势后送进宫里,你所有的谋划,都如同毒蛇潜伏在暗处,却不经意给人致命一击。“
“那让我猜猜,你这番布局又是为了什么?”
女娘指尖点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出轻响。
“首先,北粱如今与宋相生出罅隙,而将军在暗处,如果将军站出来弹劾宋相,等于自动站到明处,就能迅速引火烧身,毕竟,宋相背后站着的,可是当今天子。
其次,你拿提供宋相通敌叛国的证据做幌子,既可以敲打宋相和庆帝,以此要挟他们尽快达成合约,同时,一旦合约达成,那宋相所*谓的通敌叛国,就会不了了之。毕竟,届时大宁和北粱是兄弟之国,姻亲关系,自然没有通敌的说法。
而一旦你们合作起来,就会将矛头对准将军。毕竟,将军不出面,你们永远不会团结,但是将军一出面,你们就会迅速联合起来...而你想要对付的,只有将军而已,提供宋相的罪证,只是引诱将军上钩的饵料而已。”
狸奴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面上却全是松弛之色。
“夫人,你实在是冤枉奴了,奴只是见将军想要除掉宋家,这才提出合作...”
何年没有看他,目光凝在李信业面上,声音里带着笃定。
“狸奴,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将军有无数个扳倒宋家的手段,但永远不会拿溯雪之事,当作劈向宋家的夺命剑!”
六十万英魂葬身溯雪,这顶黑锅让宋居珉背着,岂不是大材小用?
她可是打算将这笔帐,算在庆帝身上。
天子当初为了上位,不惜通敌叛国联合北粱,谋害周将军父子,毒死昭隆太子,让六十万将士枉死...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逼天子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