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和赵嬷嬷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会儿,面面相觑。

柔贵妃是四皇子姜河的生?母,也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多亏这两尊大佛在后宫分庭抗礼,才不至于让阿猫阿狗掐头冒尖儿,给皇帝添堵。

按理说,她?这样尊贵的人,无需主动和姜萝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女打?交道,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姜萝并不惊讶,她?气定神闲地答:“我是该去拜会贵妃娘娘,劳烦你带路了。”

姜萝布了多日的棋局,终于开始收网了。

她?算准了柔贵妃会拉拢她?,而她?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也需要和宫里头有头脸的主子拉帮结派。

既然皇后不收她?,那?有的是人愿意赌一把,讨好她?这个同皇帝走得亲近的皇女。

毕竟在外人眼里,姜萝胆小怕事,母族式微,正需要上位者的帮腔与扶持。

也极容易收入囊中。

姜萝摩挲了一会儿指尖,心?道:“贵妃娘娘,不知道我这只孤苦伶仃的猎物?,合不合您的心?意呢?”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傍晚, 天?阴沉沉,乌云密布,似叠了不知多少床雪青色的被褥。狂风大?作,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奔走,关窗的关窗,落帘的落帘。

兰溪殿能做主的聪慧宫女, 远远瞧见姜萝,手里飞快动作,打伞护住公主行路,生怕这一株金枝玉叶被铺天盖地的风雨摧折,出个什么闪失。

方一入殿, 馥郁的梅花炼蜜丸香味袭来,火墙的暖意兜了人满身?,驱散了风袭来的寒。

姜萝松了气儿, 上前对上首座位的那位雍容华贵女子见礼:“阿萝给柔贵妃请安。”

“好孩子,天?儿落雨刮风冷得很,咱们屋里坐。”柔贵妃年近三十多岁,脸上一丝褶皱都无,仍娇嫩如刚出阁的小姑娘。她亲热地拉住姜萝, 引她入内室靠美人榻子,“日头都西落了, 晚间还没用膳吧?我也不知你爱吃个什么口味的菜,待会儿报给司膳女官, 在我这儿吃了得了。”

姜萝最不怕的就是逢场作戏, 你一招, 我一式地过。她是个不会给人难堪的体面人,当即应下:“我爱吃鸡汁儿豆腐, 羊肉红枣炖汤,都是些大?荤的菜品汤品,劳累您帮忙安排了。”

“说的什么话!”柔贵妃亲昵地斜她一眼,亲厚好似沾亲带故的姨母,“阿萝能来我这儿吃饭,我求之不得呢!”

她刻意套着近乎,嘴里是极家常的口吻。

姜萝算是知道这位贵妃缘何?能独揽天?家宠爱了,她是个长袖善舞的聪明人,没人听?到这些热气腾腾的话,心还能是硬邦邦的石头。

姜萝真?的坐下陪柔贵妃吃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她也不和长者打马虎眼,她知道柔贵妃有所求。

柔贵妃不敢开口,那就由她来说。

姜萝抬帕子摁了摁眼角,道:“贵妃娘娘待我真?是温柔体贴,您不知道吧,我初初回宫,人生地不熟,其实心里害怕得很。幸而父皇宽宥,您也慈爱,心里才找到了家的感觉。”

“好孩子,你一片孝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止是我待你好,皇后娘娘也对你视如己出,往后你便知晓了。”

“那不一样的。”

柔贵妃勾了勾唇角:“哦?如何?不一样?”

姜萝咬了下唇:“二皇姐自?幼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她才是皇后眼里的亲女儿……”

“阿萝多虑了。”柔贵妃美眸锐利,“你和皇后娘娘多添点交情,于你往后行走内廷,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柔贵妃看?着是把姜萝往后党推,实则是以退为进?,她在试探姜萝。

姜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殷切地道:“您待阿萝实在好,阿萝也对您说一句贴己话。宫里的老人儿应当都知道我母亲与二皇姐生母的过节,那是血海深仇,绝不可能忘记。我同皇后娘娘深交,并无好处,也不会越过二皇姐的地位去。二皇姐又同大?皇兄自?幼关系密切,还有皇后娘娘怜惜庇护,我去碰那个硬刺儿,岂不是自?讨苦吃?与其左右不逢源,倒不如寻个愿意待我实心实意的人。”

这话说来,柔贵妃倒有了印象。先前她的耳报神?传来话,说中宫不待见三公主,她两个奴婢还被罚站殿外。

柔贵妃盈盈一笑,风情万种:“三公主的意思是?”

“若阿萝想要在深宫掖庭中活下去,势必要寻个倚仗,四弟便是不二之选……贵妃娘娘,我不想坐以待毙挨二皇姐的打,我与您实在投契,想寻您当一方靠山。”

她话说得隐晦,也有抬举之意。姜萝赞四弟姜河有潜龙之姿,毕竟这个年头了,储君还未曾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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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真?是可怜人。”柔贵妃知道姜萝已是穷途末路,倒不如卖皇女一个好。她捧起女孩儿的手,绘满鎏金牡丹纹的护甲轻轻拍了拍姜萝的手背,“好孩子。你母亲生前同我是常有来往的,我待你真?如姨母一样亲近。往后你多来兰溪殿坐坐,陪我解解闷。”

姜萝顺从地伏于她膝上,犹如一只弱小无依的幼兽:“是,阿萝一定常来看?望柔贵妃。”

她这一片浮萍终于寻到了暂时落脚的彼岸,可应对往后袭来的狂风骤雨了。

姜萝前脚刚离开兰溪殿,后脚就有宫人把“柔贵妃接见姜萝”一事报到了坤宁宫中。各个宫阙都由自?家的奴才把守,固若jsg金汤。她们待了多久,兴许外人能知晓,聊了什么,却?没法?子探听?。

皇后猜也知王柔那起子秋后蚱蜢蹦跶的小手段,搦不死人,倒恶心人。

她心平气和摘了金簪,冷笑道:“这个王柔,倒是真?懂见缝插针的。”

皇后虽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倒有几分后悔。当初为了姜敏的颜面,她特地给了姜萝冷眼,故意把这个孩子往外打发。怎料到她造化惊人,竟能得皇帝的眼缘。

如今拉拢不来,让柔贵妃捡了个大?便宜。

皇后抿唇,腹诽:贵妃终是天?家的妾。一个妾生的庶出子,休想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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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萝赶在宫门落钥前出宫,马车行驶于红墙琉璃瓦的宫道中。

车轮滚过,携风卷起几朵抖落的杏花,马车辙迹上一星白瓣儿一星污泥。

姜萝恰好撞上各个府衙下值时分,人声鼎沸。不少青袍绯袍的官吏陆陆续续走出官署,商量晚间上哪家酒肆或茶楼设宴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