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萝往土里倒了一杯酒水,又摆上几样可口的点心,转身离去。

蓉儿?被姜萝顺利收入了府中,赵嬷嬷知道她和?折月侍卫都是姜萝的亲信,正要交出府上女官大权,却?被姜萝制止了。

姜萝支着下颌,懒洋洋地道:“赵嬷嬷,往后还是由您掌着公主府,蓉儿?初来乍到?,什么事都不懂,你好好教她府内的规矩。还有府上的小厮与护卫,你都点出一行列,由折月操练起来,挨不住苦的小子,全送回宫中去,公主府不养闲人。”

“是。”赵嬷嬷心中虽错愕,却?依旧心怀感激。她不会?辜负三公主信赖,蓉儿?也不会?。

姜萝终于有一点“回家”的感觉了。

这是她的地盘,没人敢在这里,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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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风奉命给三公主姜萝上第一堂课。

翰林院下值后,苏流风才?来的公主府。他特地先回家焚香沐浴,待洗干净乌黑如?云的长?发后,又不疾不徐捻帕子擦干。屋里没有点烛光,姜萝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苏流风总忘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看不见没有关系,家宅里太安静也没有关系。

他没有欲求,也没有渴望像寻常人间俗人一样活着。

苏流风平静地绞发,漂亮的凤眸往旁侧一移,落在灰蒙蒙的箱笼之上,容色逐渐变得?柔和?。

箱笼里叠着好几身姜萝从前给他挑的斜领直裰,飞泉绿色,竹叶纹镶边或是梨花团枝镶边,很容易脏的底色,他舍不得?穿。

今日挑了一件,妥善得?穿上身,再取了一条青色发带束发,翩翩少年郎的装束,干净又得?体。

苏流风的确是来给姜萝上课的,他挑了几本?诗文放入提盒,府上家奴砚台则自?告奋勇帮他提书箱。

临近公主府时,蓉儿?奉命来迎。

砚台被公主府的下人簇拥去茶水耳室吃茶,唯留苏流风一人入书房,同?姜萝独处。

姜萝知道今日是见兄长?,有意悉心打扮一番。挑了水晶步摇和?金镶宝凤钗首,左右端详都觉得?不合适,她还是戴回那一支苏流风送的八瓣重莲白玉银簪。

虽算不上名贵,但她很珍爱。

衣裳也没挑公主华服,而是选了一身风信紫襦裙,家常的模样,不会?让人记起她皇女身份,望而却?步。

苏流风甫一入屋,姜萝便提裙奔来。

她一下扑入苏流风的怀中,揪住他的衣襟,埋首,喊:“哥哥。”

苏流风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环顾左右,好在奴仆都被遣散了,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倒是想骂小妹莽撞,可心生不忍,他也是想念她的。

苏流风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姜萝的发顶:“阿萝,没事了。”

姜萝听到?苏流风温润如?玉的声音,更?想哭了。这些日子,她对他放过?多少狠话,又伤过?他多少回。

为什么苏流风一点脾气都没有?总是这样温柔接纳她,随时随地敞开怀抱恭迎她。

姜萝忽然好愧疚好愧疚。

她泪盈于睫,小声问:“哥哥,你不生气吗?”

苏流风柔声:“为何要生气?”

“我对jsg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苏流风的目光落在姜萝发间那一支银簪上。不必言语解释,也懂了所?有。

“你平安无事就好。”苏流风斟酌一番,“往后,阿萝不要唤我‘哥哥’,你的兄长?,只?能是大皇子殿下。”

姜萝颔首,一抬头,眼眶的泪被苏流风冰凉的指骨掖去。

她小声询问:“那我能唤您‘先生’吗?”

苏流风微笑:“好。”

姜萝似乎又找到?上一世的先生了,她好满足。

姜萝毫不避嫌,她拉苏流风入内室,殷切地为苏流风摆上吃食。她不敢灌长?者酒,只?用红泥小炉烹了茶,案上几样都是甜糕点心与瓜果凉菜。

苏流风并不贪嘴,眼下作陪家妹吃饭,只?捧了茶来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萝想到?陆观潮紧追不舍的腌臜手段,唯恐苏流风遭难,她想要提醒先生所?有潜在的危险,但同?时,也会?将自?己的事情完全交底。

她不知道苏流风能不能接受那么匪夷所?思的事。

姜萝一想烦心事,指尖便会?用力地攥住事物,有时是碗筷,有时是窗棂。苏流风看见了,总会?不动声色掰开她的指节,平息她的焦虑。

一如?眼下,苏流风小心安抚姜萝紧绷的五指,问:“阿萝在想什么?”

姜萝回魂,犹豫地开口:“如?果我有一件事想和?先生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

“无论说什么,您都会?相信吗?”

“嗯。”

“我其实……活过?一世了。”

苏流风一怔,但结合上姜萝做过?的许多事,又觉得?这话很合理。

他凤眸微沉,嗓音里第一次带了几分踌躇与颤抖:“阿萝从前赠我饼、救我,也是因前世之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