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萝抬头,红润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灰炭痕迹,她轻轻地笑?,又是一问:“吃吗?”
“都可。”
“好。”
姜萝埋首煮面,她会的吃食实在不多,周仵作生前教她煮面,也是为了小丫头不被饿死。
没一会儿,两碗藏着荷包蛋的葱花素面便摆在了灶台上。姜萝给折月递去筷子:“吃吧,跟了我一整晚,应当饿了。”
折月不动。
姜萝噙笑?:“我和兄长谈话时,你为何没有入茶楼旁听??我点火自焚时,你又为何明知真相却替我隐瞒?折月,你偏袒我一事早早犯了陆观潮的禁忌,他不会留你的,如今我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
折月不蠢,他冷声?道:“跟你,没有好处。”
“如果我说,我以?后一定会给你好处呢?毕竟jsg,比起阴晴不定的陆观潮来说,我这个主子应当比他温和多了吧?”姜萝左手支起下颚托腮,另一手散漫地挑动面条入嘴,“跟着我,以?后你每次生辰日,我都给你煮一碗面,我陪你过。”
折月没有反驳。
姜萝下最后一剂猛药:“先纵容我、认我为主。如果我不能给你带来好处,你就背叛我、出卖我,以?此换命,好吗?”
她把生死说得?这样平淡。
姜萝压根儿不怕死。因为她啊,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折月好奇地打量姜萝一眼,他没有正面回应这话。只是一刻钟后,在面快要陀了的时候,闷头开始吃夜食。像个饿了好几天、饥肠辘辘的孩子。
他接受了姜萝的好处,同意自己暂时听?她差遣。
小孩子真好哄呀,姜萝又忍不住想摸一摸折月的头。明明她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一个强行?扮作大人?的可亲可爱的小姑娘,即便从心智上来说,年龄并不相符。
姜萝走的每一步都是一场豪赌。
她不是不怕折月背叛自己,而是他没必要和她虚与?委蛇。折月是外男,陆观潮心窄,不可能容忍他待姜萝存有私心。蓉儿叛变,陆观潮或许只会以?狠厉手段震慑,但折月若归于姜萝阵营,得?来的唯有死路一条。
因此,姜萝更加信赖折月的忠心,即便这一重忠心,是她使尽手段骗来的。
姜萝派给折月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帮她洗干净脏碗。
姜萝抬起皓白?的纤纤十指,对折月道:“你家主子这两只手,成天被玉容膏滋养,怎可以?用来洗碗呢?万一伤到了可不好了,所?以?委屈小兄弟一回啦。”
“是。”折月并无二话,他只是纳闷地看了姜萝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烂摊子丢给折月后,姜萝沐浴月色,回了寝房。
蓉儿压根儿不敢入睡,姜萝一入内,她便毕恭毕敬迎上来:“夫人?,您来了。”
蓉儿有意不监视姜萝,意图用这一点松懈职务的好处,来对姜萝谄媚。
奈何,姜萝压根儿不领情。
她入了屋,把门?上闩。随后信手拆解发髻间的珠花玛瑙银簪,放回妆奁之中。揭开锦服华袍,搽去脂粉,每一件事都无需假借他人?之手。
蓉儿在一旁观望,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感到胆战心惊。她不知姜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知道姜萝在折磨她,姜萝要她亲眼看清楚,不必她在旁服侍,姜萝也能妥善安置好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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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姜萝而言,她不重要,也不是不可替代。
姜萝掬水洗了脸,忽然仁慈地朝蓉儿伸出手:“把干帕子拿给我。”
蓉儿终于有了用处,她大喜过望,奉上帕子。
姜萝缓慢地擦去脸上的水,还原成清丽婉约的清水脸子,好似邻家小姑娘,亲和又温柔。
果然,她不合适深宅大院里?的打扮,待她卸下那一身不合体的大衣裳以?及浓妆艳抹的装束,这才感到魂魄归体,又有了活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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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萝挑了一件轻薄的象牙白?软缎绣卷草纹窄袖亵衣上身,她窝回床围子里?,喊蓉儿作陪:“别走,坐下聊聊天吧。”
许是姜萝一副要入睡的打扮,让蓉儿放松了不少。
蓉儿讨好地靠近,自己寻了一张凳子落座:“夫人?想聊什么?”
姜萝从枕头下抽出一柄纤薄的匕首,探手去够到烛光。凛冽的刃面置于烛火上灼了灼,她郑重地同蓉儿解释:“如果想要破肤入骨,最好是把匕首烧一烧,这般破开肌理造成的伤痕便不容易溃烂。不少军营里?头取那些刺入军士皮肉的箭矢,就是用的此法。”
蓉儿莫名畏惧起姜萝,难以?招架地咽了咽唾沫。
姜萝又是甜美一笑?:“哦,他们还会喝酒壮胆,只可惜,咱们没有酒。”
这事儿说来十分遗憾,姜萝摇了摇头。
蓉儿掌心已然沁出热汗,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提醒到姜萝什么。
真是奇怪,一个比她年幼的小姑娘,口舌上尊称她一句“夫人?”也就罢了,为何会被姜萝震慑住?
姜萝,好似一条美人?蛇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人?……”蓉儿决定先发制人?,跪倒在地,“是大公子逼奴婢说出您的行?踪,奴婢若是不说,只有死路一条啊!”
姜萝赤足下地,屋里?燃着炭盆,青石地砖踩着其实并不冷。
她一步步走向?蓉儿,用匕首挑起丫鬟的下颚:“我明白?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是。”蓉儿眼眶生潮。
“毕竟,陆观潮会让你死,而我不会。比起背叛他,还是背叛我比较好。”姜萝弯唇,“你在欺我比陆观潮好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