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会紧张吗?姜萝因抓到先生的小秘密而沾沾自喜,又在心里暗下唾弃自己那不住发酵的“恶意”她再次欺负了先生。

“先生只有在我难过的时候才会抱我吗?”姜萝也不知道,她为何待苏流风这样刁钻,问出的话能噎人半死。

“……”苏流风果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他说:“我希望阿萝永远不要难过。”

“您在我开心的时候也抱抱我吧,那我就?不会故意为难自己,特地来图先生的拥抱了。”她自以为是地出主意,但戏谑的意味更重,猜不透少女?古灵精怪的想法。

“……唉。”苏流风叹了一口气,只是无奈,没有不喜。

“先生呀,你?多?哄哄我。”

“我明白了。”苏流风小心拍了拍姜萝的脊背,哄孩子似的照顾她。

得到回应。

姜萝把苏流风抱得更紧了,很久没有松开,苏流风也百般配合,任她折腾。

有那么?一瞬间,姜萝恶劣地想:即便一直是苏流风迁就?她,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快乐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独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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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后,皇帝下旨,过完今年中秋节,便同?臣子们一道迁回京城,难得的避暑闲暇时光就?此结束了。

临近中秋,坊市支起了各式各样制饼的饽饽糕饼店。京城人士口味偏北方,爱吃烘烤的咸肉腌菜干翻毛月饼,而承州地区大?多?数的商贾都是江南来做生意的,南方人偏多?,便爱吃猪油烘烤出的枣泥月饼,抑或是核桃仁芝麻豆沙馅儿甜口月饼。

宫里头把送朝臣吃食的活计派给?了光禄寺与?礼部,皇帝当然不会记得那么?多?臣子的名字与?籍贯地,但礼部不同?,官员为了把皇帝这一份善心展现得淋漓尽致,特地和吏部要了名册,查明五品以上大?员的家乡,按照南北口味派去适口的糕饼,又请礼部的官吏题字,写了点“庆贺中秋月满人团圆”的吉祥话,这样的点心匣子送出去,既补足了天家的温情,又让臣子们面上沾光,实在两全其美。

不止是皇帝会笼络官吏,皇子们也会趁年节往各司各府送点东西,不能压过老子爹的风头,只能在礼物?的样式上别?出心裁,譬如送个盛水的莲花纹底琉璃碗,取“水中掬月”的雅趣。

姜萝也给?苏流风准备了一些吃的,甚至连大?理寺官署都惠及了。她是先生的学生,关系亲厚实在正常,不送礼才会说她不懂规矩。

赵嬷嬷问:“殿下,您既然给?苏先生送了礼,宫里头是不是也要备一份?”

“自然要的,宫里才是大?头,不过我得想想送什么?好。”

姜萝记得上一回,她送了鸭梨,皇帝虽然入了口,却事?先让宫人试毒。他不信任何人,即便那样吃食出自他亲生骨肉之手。

姜萝不想自讨没趣。

她敢给?苏流风送油糕抑或绿豆饼,却不敢给?皇帝送吃的。万一吃出个三长?两短,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于是,姜萝特地备了一个鱼水缸,底下布满绿藻与?飘荡的水草,请匠人拟造细小的雕梁画柱与?亭台楼阁,取一颗光泽辉煌的布设于缸底,比作天上霜月,描绘了“满月入海,万象升平”的情景,喻义十分好听。

姜萝送到宫里,皇帝知三女?儿惦念,心里熨帖,特地给?长?春园派了点东西下来,算是给?府邸里抬门面了。

宫中,福寿刚送去给?姜萝的赏赐,回殿内,又做贼心虚地觑了皇帝好几眼?。

他贼眉鼠眼?的模样,惹得皇帝皱起眉头,这个陪他一块儿长?大?的太监大?伴儿很受天家信赖。皇帝知道福寿的忠心,也知道他那屁点大?的野心。哪个宫人没自家的一点小阴小谋?只要明白主子是谁,浑水摸鱼捞一点,皇帝压根儿不会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冷笑一声,放下批红朱笔:“说吧,又有什么?事??”

福寿慌忙上前行礼,跪到老主子面前,腆着脸,笑道:“奴才有一样二公主送来的东西,不敢收,既怕开罪了皇女?,又怕陛下生气,急得焦头烂额,您瞧瞧,嘴角都起燎泡了。”

他指点面庞上的笑话,故意扮丑角逗皇帝开心。

福寿这话说得着实是妙,嘴上说不敢讲,一通话把姜敏的里子全抖露出来了。

皇帝想到那个被他关了近一个月的二女?儿,从前姜萝没回宫时,他最疼爱的便是姜敏了。

皇帝身子骨不好,年近四十岁才有了后。姜敏是他头一位公主,自然百般疼爱。如今岁至暮年,想起往昔,又有种“时过境迁”的怅然。父女?哪有隔夜仇,特别?是姜萝病好了,活蹦乱跳,他对于三女?儿的愧疚感便少了不少。

“呈上来吧。”

“是。”福寿递上一方帕子,上面歪歪斜斜缝了两个小人与?一轮圆月。

皇帝接过帕子细细端详,不由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帕子上画的是哪年的事?,那时姜敏才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年纪,时逢中秋官宴,她仗着娇蛮性子,坐在天子身旁,乖巧吃花糕。

皇后怕皇女?不懂规矩,要宫人抱走?姜敏,但她小声啜泣,任性不肯,

娃娃小心揪住皇帝的衣角,哀求:“父皇,我不走?,我不说话,只静静陪着您好吗?”

皇帝看到女?儿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的三女?儿遗落民间,身边唯有姜敏陪伴了。他纵容二女?儿同?坐,与?她一道儿赏月。

往昔的温馨回忆历历在目,皇帝想到今年中秋节,姜敏还在府上禁足,不得赴宴。

他起了怜悯之心,对福寿道:“也给?二公主的罗秋园送一份莲蓉胡桃仁月饼吧,再备几样赏月御菜去。敏儿犯了大?错,告诫她往后要姐妹和睦相处,切莫再做令朕寒心的事?。”

“是,奴才明白了。”福寿想,二公主就?是刨洞窟窿的秋兔,轻易碾压不死。他不敢随意站边了,两位皇女?的好处都收些来,当一株左右飘荡的墙头草也蛮好。

姜敏得到赏赐的消息很快传入了长?春园里,赵嬷嬷忧心忡忡地问:“殿下,眼?见着二公主又要复宠了,您可?得小心应对。”

姜萝压根儿不慌。她一边赏月,一边咬掉酥皮的月饼,含含糊糊:“嬷嬷不慌!她不搞点动静出来才有鬼呢,我知道她手段厉害,且人对其他人寒心的事?也不是一蹴而至的。若是真这么?容易抛了她,天家的宠爱也忒好拿捏了。我有数的,‘让人寒心’一事?要徐徐图之,得一桩桩、一件件去伤人的心,直到一颗心千疮百孔,伤痕再也不流血,那时便成了。”

姜萝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曾几何时,她的心就?是被父母、兄弟姐妹,一刀一刀割肉剔骨,最终丧失痛觉,没了五感的。

姜萝冷笑一声。这事?儿她驾轻就?熟,早有经验了。

“唉,殿下。奴婢真希望,您身边有个能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照顾你?。”

赵嬷嬷放心之余,又心生起对姜萝的怜惜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彼此间却也要步步为营,勾心斗角,jsg没一日能真正安心。姜萝不止是为了保自个儿,她强撑到现在,也是为了保住她麾下的人。姜萝是个好主子。

姜萝往帕子揩去了一手的酥油,挨到赵嬷嬷身边,撒娇:“嬷嬷,我有你?呀!别?站着啦,这里没人,坐下陪我吃口茶吧!”

“这样不合规矩,殿下乖,自个儿多?进一些糕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