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娇环视着陷入巨大震惊的人群,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沉痛的揭露。
“大家再想想,我当天去二叔家归还李知青的书,是在什么时候?是下午!太阳快落山那会儿!而王舒刚,我的小堂弟,他当时还没放学回家!我怎么可能在他还没放学的时候,就撕下他的田字格本子,在上面写情书?”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强烈的质问和讽刺。
“那么,这整件事就变得极其荒谬了!写情书的人,难道非要去我二叔家,用一个小学生的田字格本子来写?是我王玉娇对田字格本有什么特殊的执念?还是我们的李知青批改小学生作业批改得上瘾了,对这种田字格本情有独钟,特别喜欢用它来接收情书?!”
这连珠炮般的质问,逻辑严密,证据确凿,将整个诬陷的荒谬性和漏洞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就是呀!这他娘的也太不合常理了!”
翠花婶子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喊道,“人家玉娇丫头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写个情书还非得跑别人家用别人家娃的作业本写?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摆明了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没错!这根本说不通!”
“太假了!谁信谁傻!”
“玉娇这孩子是被人坑了啊!”
舆论的风向瞬间彻底逆转!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看向白翠芳、王玉雪和李长河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了然。
白翠芳的脸色此刻已经不是铁青,而是灰败一片,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半个有力的字眼。
“这……这……这我老太婆……哪里……哪里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想往王玉雪身后躲。
村长白国富见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挥了挥烟袋杆,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事情都弄清楚了!这情书,跟玉娇丫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败坏她的名声!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谁要是再敢乱嚼舌根,胡说八道,让我听见了,扣工分没商量!都听见没有?!天色不早了,都散了散了!回家做饭去!”
村民们见最大的热闹已经落幕,真相大白,虽然意犹未尽,但村长的命令不敢违抗,纷纷转身,准备各自回家。
然而,就在这人群松动、准备散去的当口,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钉子一样将所有人的脚步钉在原地:
“慢着!”
是王玉娇!她依旧站在晒谷场中央,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升的朝阳,扫视着愕然回头的众人。
“村长,”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这件事,虽然证明了情书不是我写的,洗刷了我的冤屈,我王玉娇感激不尽。但是”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强硬,“这背后栽赃陷害、想要毁我名声、逼我就范的恶毒小人,究竟是谁?!这以我的名义写情书、把纸条塞进李知青书里的黑手,到底是谁?!这件事,还没完!还没查清楚!”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缓缓扫过脸色煞白的王玉雪,心虚低头的李长河,以及面如死灰的白翠芳,最后落在村长脸上。
“难道,就因为我侥幸证明了清白,那个躲在暗处害我的人,就可以逍遥法外,继续躲在暗处算计别人了吗?今天是我,明天又会是谁家的闺女遭殃?村长,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一个真正的公道!也让大家看清楚,这红星村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毒蛇!”
村长白国富闻言,眉头再次紧紧锁起,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堂妹白翠芳和她身边那个看似柔弱、此刻却身体微微发抖的王玉雪。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十有八九跟这祖孙俩脱不了干系。
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还牵扯到知青……他试图息事宁人:“玉娇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已经证明和你无关,你的名声也保住了,我看……”
“哎呀呀!妈!大嫂!这都咋的了?怎么这么热闹?都聚在大哥家门口干啥呢?”
一个故作惊讶的粗犷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硬生生打断了村长的话。
众人循声回头望去。
只见王玉娇的二叔王利民,肩上扛着一把沾着点新鲜泥土的锄头,额头上象征性地抹了点灰,一副“刚下工累得够呛”的模样,脚步匆匆地挤了进来。
然而,仔细一看,他身上的粗布褂子干干净净,连个汗渍都没有,脚上的布鞋更是只沾了点浮灰,根本不像是刚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样子。
尤其是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连一滴汗珠都找不到!
王玉娇心中冷笑一声,如同寒冰乍裂:“呵,二叔这时间点掐得可真准啊!唱红脸的角色,这不就粉墨登场了?”
她太清楚这个二叔的算盘了。他估摸着这个时间点,老太太白翠芳应该已经靠着撒泼打滚,把王玉娇“不知廉耻写情书”的罪名坐实,并且强行把嫁给李知青的婚事给敲定了。
他这时候过来,无非是想装个和事佬、大好人,假惺惺地劝劝大嫂张琴兰“为了孩子名声着想,认了吧”,顺便在众人面前表演一出“兄弟情深”,等大哥王利国以后回来了,也好邀功,说自己“为侄女的婚事操碎了心”、“替大哥大嫂主持了公道”。
然而,还没等白翠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向小儿子诉苦,也还没等王利民酝酿好他那套“语重心长”的说辞。
一阵更加刺耳、更加蛮横的哭闹叫骂声,如同破锣般由远及近,猛地撕破了晒谷场上短暂的寂静
“饿死啦!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哇啊啊啊!”
“王玉瑶!你个挨千刀的赔钱货!死哪儿去了?!你弟弟上一天学了,回到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你是想饿死你弟弟,好继承老王家那三间瓦房吗?!”
众人再次循声望去,只见二婶刘晓慧一手叉着水桶腰,一手像拎小鸡崽似的,死死拽着正哭嚎挣扎的九岁儿子王舒刚,气势汹汹、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她那张刻薄的脸上写满了怒火,仿佛要吃人一般。
刘晓慧人还没到跟前,那尖利刻薄的骂声已经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砸了过来:“王玉瑶!你个懒骨头投胎的贱皮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躲懒偷闲!你弟弟是老王家的独苗!金疙瘩!上了一天学多辛苦!回到家你连口饭都不知道做!你是想上天啊?看我不打断你的懒筋!”
缩在人群边缘、几乎想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的王玉瑶,听到这熟悉的、如同噩梦般的咒骂声,浑身剧烈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本能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起脖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刘晓慧如同一阵裹挟着沙尘的狂风,气势汹汹地冲到近前。
她那双三角眼一扫,立刻精准地锁定了企图降低存在感的王玉瑶。
怒火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也顾不上周围还有村长和那么多村民看着,二话不说,扬起那只粗糙肥厚、布满老茧的大手,劈头盖脸就朝着王玉瑶的头上、脸上狠狠招呼过去!
“死丫头!我叫你躲!我叫你野!不做饭?我让你不做饭!我让你偷懒!”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巴掌如同雨点般落下,发出“啪啪”的闷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