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肆意生长的荆棘和低垂的带刺枝条，如同无数双恶毒的手，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划破她本就褴褛的衣衫，在她裸露的、纤细的手臂和苍白的脸颊上，留下道道刺目的、渗着血珠的伤痕。

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地从皮肤传来，可她仿佛彻底失去了痛觉神经，只是机械地、拼命地迈动双腿，不停地跑！跑！

要把身后那些刻薄的嘴脸、那些下流的调笑、那些肮脏的议论、那些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心头的沉重枷锁，统统甩掉！甩进身后飞扬的尘土里！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巨大的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一个扭曲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王玉娇！如果不是你反抗！如果不是你拆穿了那些把戏！如果你像他们计划的那样“乖乖”地被毁了名声，嫁给李长河……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绝望和怨恨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她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意志。

没有人能救她。

父亲自私，母亲刻薄，姐姐虚伪，奶奶偏心，村民冷漠……她只能靠自己！去抓住那最后一丝渺茫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村小学坐落在村西头一处地势略高的向阳山坡下。红砖砌成的校舍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破败。

王玉瑶没有勇气走正门，那里人来人往，每一道目光都可能成为新的利箭。

她绕了一大圈，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后面一处树木茂密、人迹罕至的山坡上。

这里地势隐蔽，浓密的灌木丛和茂盛的枝叶如同天然的屏障，将她瘦小的身形完美地隐藏起来。

更重要的是，从这里居高临下，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坡下高中部那排平房老师办公室的窗户和门口。

而且，离办公室后墙一道几乎被爬山虎覆盖、毫不起眼的破旧小门很近。

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后面，背靠着粗糙的树皮，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混合着脸上伤口渗出的血丝，滑落下来，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抬起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眼睛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办公室的方向，像一只潜伏在暗处、屏息凝神、等待着致命一击机会的小兽。

她要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李长河落单！她要亲口问问他！问个清楚！问个明白！哪怕只换来一句实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山坡下的校园里，时而传来学生们的朗读声，时而陷入短暂的寂静。

王玉瑶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青紫的月牙印。

终于，一阵刺耳、单调的下课铃声如同救赎的号角，骤然划破了校园的宁静！

紧接着，喧闹声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爆发出来！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呼着、打闹着、推搡着涌出教室，瞬间填满了操场和走廊。

王玉瑶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办公室的方向，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看到几个老师陆续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有的夹着教案匆匆走向教室准备下一节课，有的叼着烟卷走向远处的厕所，还有的站在门口闲聊了几句才散去。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终于！那个她等待的身影李长河，夹着几本厚厚的书，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地朝着办公室这边踱步而来！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周围暂时没有其他学生老师靠近！

就是现在！

王玉瑶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着。

她飞快地弯下腰，颤抖着从满是落叶和泥土的地上，捡起一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

当李长河走到离办公室后墙那扇小门只有几步之遥、周围视线暂时被墙壁和树木遮挡时，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那颗小石子朝着他脚边前方的泥土精准地丢了过去！

“啪嗒！”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远处喧闹声淹没的脆响，石子落在李长河脚边松软的泥土地上。

李长河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疑惑地低头看了看那颗突兀出现的石子，镜片后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警惕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向石子飞来的方向那片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的山坡树林！

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精准地捕捉到了树丛后那双盈满泪水、充满绝望、恐惧和孤注一掷般祈求的眼睛王玉瑶！

王玉瑶紧张得浑身僵硬，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她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清晰地对着下方李长河的方向，用口型一遍遍重复着：“李…知…青…我…有…事…求…求…你…”

她的嘴唇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几乎无法成形。

李长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惊讶？厌烦？警惕？算计？

他迅速而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确实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无人靠近这僻静的角落。然后，他才对着王玉瑶藏身的方向，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

随即，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身影消失在门后。

王玉瑶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软软地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

她紧紧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和血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刚才那一刻的勇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后怕。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

山坡下的喧闹声渐渐平息，课间休息结束的预备铃声再次刺耳地响起，学生们如同归巢的鸟儿，迅速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校园里恢复了短暂的秩序。

办公室那扇破旧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

李长河的身影闪了出来。

他动作迅速而警惕，没有丝毫犹豫，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径直走向围墙旁那道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