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利弊:真让她闹到公社去,报了公安?那红星村可就真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了!他这个村长脸上无光不说,年底的先进评比肯定泡汤!弄不好还要挨公社领导的批评!与其让外人来查,搞得全村鸡飞狗跳、颜面尽失,不如……就在村里,快刀斩乱麻,把这破事了结掉!至少还能保住点村子的体面。

想到这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手里的旱烟袋在磨盘上重重一磕,发出“梆”的一声闷响!他挺直腰板,努力摆出村长的威严,板起脸,声音洪亮地对着所有村民宣布:

“都安静!听我说!”

他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刻意忽略了白翠芳那不断递来的、哀求暗示的眼神。

“我们红星村,祖祖辈辈民风淳朴,邻里和睦!已经多少年没发生过这种背后捅刀子、栽赃陷害、心思歹毒的腌臜事了!今天,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有人用这种下作手段,差点毁了一个清清白白姑娘的名声!这是败坏我们红星村的风气!破坏我们红星村的团结!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必须严惩的决心。

“今天!必须把这个藏在暗处、心思歹毒的坏分子揪出来!必须还玉娇丫头一个彻底的、明明白白的公道!给全村人一个交代!”

“对!必须揪出来!”

“村长说得对!”

“不能放过这种害人精!”

“查!查清楚!”

周围的村民被村长这义正辞严的话点燃了情绪,纷纷三三两两地高声附和起来。

刚才对王玉瑶的同情,对刘晓慧暴行的愤怒,此刻都转化成了对“幕后黑手”的声讨。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矛头隐隐指向了神色慌张的王玉雪。

二叔王利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试图打圆场,把水搅浑:“舅……舅……您消消气……这事……这事有什么好查的……都是小孩子家家的胡闹……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嘛……何必……”

“够了!王利民!”

村长白国富猛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从他身上扫过,那眼神冰冷而严厉,分明是在警告:给你台阶就赶紧下,别给脸不要脸!再敢多嘴,别怪我不讲情面!

站在白翠芳身边,一直强作镇定的王玉雪,目睹着这一切急转直下的局势,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越沉越深,手脚冰凉。

她精心策划的一切,眼看就要彻底败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一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逆来顺受的王玉娇,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如此难缠!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再这样查下去……她不敢想象那后果!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玉娇丫头,” 村长无视了王玉雪煞白的脸和白翠芳绝望的眼神,直接对王玉娇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你快点问,快点结束”的催促,“你问吧。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你想问的都问清楚!”

王玉娇点了点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在王玉雪那张强装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王玉雪的心上:

“玉雪姐,那天下午,也就是上周五,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她清晰地复述着关键的时间节点,“我拿着李知青的红色语录本,正要去知青点还给他。路上,是不是‘正好’遇到了你?”

王玉雪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天确实有人看见她们同行,她无法否认。

“然后,你告诉我,玉瑶妹妹有非常要紧的事急着找我,让我务必跟你去一趟你家。我信了你的话,就跟着你一起去了。对吧?” 王玉娇步步紧逼。

王玉雪感觉喉咙发干,只能再次点头:“……是。”

“结果呢?” 王玉娇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讽刺,“到了你家,根本没见到玉瑶妹妹的影子。我们坐在堂屋里干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天都快擦黑了,才看到玉瑶妹妹挎着猪草篮子,从外面回来。然后你立刻就说:‘哎呀,玉瑶回来了,不过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不麻烦娇娇了,改天再说吧。’ 然后我就带着那本一直没机会还出去的书,离开了你家。我说得对吗?每一个细节,对吗?”

王玉雪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王玉娇描述的细节,分毫不差!她只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气音:“……对。”

这个“对”字,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

王玉娇得到了关键确认,不再理会摇摇欲坠的王玉雪,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身影,声音放缓了一些,却带着不容逃避的压力。

“玉瑶妹妹,现在,你当着村长,当着全村叔伯婶娘的面,告诉我,那天下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

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王玉瑶身上!

王玉瑶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地低着头,枯黄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我……我……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 王玉娇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你姐姐王玉雪,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有非常要紧的事找我?还让我在你家白白等了一个小时?”

“我……我……” 王玉瑶惊恐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王玉雪,眼神里充满了求救的信号。

然而,此刻的王玉雪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她?王玉雪避开了她的目光,脸色铁青地扭过头去。

王玉瑶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让她几乎崩溃。

“没有!姐姐没有说谎!”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语无伦次地喊出来,“姐姐她……她没有骗你!”

王玉雪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个最简单的谎都撒不圆!她恨不得冲上去捂住王玉瑶的嘴!

王玉瑶被逼到了绝境,脑子一片混乱,只能顺着刚才王玉雪在混乱中给她递过的唯一一个“理由”往下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是想……想请玉娇姐姐……教我……教我写字……认字……”

她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但是那天……猪草没打完……我……我回来晚了……就让……就让玉娇姐姐白等了……”

“哟呵!这可真是稀奇了嘿!”

五奶奶黄大花那洪亮的嗓门猛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洞悉。

“玉瑶丫头!你小学三年级没念完就让你娘撵回家干活了吧?这都辍学多少年了?锄头把子都磨光几根了?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要找你玉娇姐姐请教写字认字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布满老茧的手叉着腰,目光如电般射向刘晓慧,“再说了,你娘舍得给你买纸笔?你家有那闲钱?你拿什么写?拿树枝在地上划拉吗?编瞎话也编得像样点!”

“噗嗤”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