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来了。

“请他进来。”镇国公沉声道。

片刻后,一身墨蓝色锦袍的谢尘冥大步走入屋中。

他的目光在赵玖鸢身上停留了一瞬,见她脸色惨白,面上丝毫没有与亲人相认的喜悦,心中已经猜想了个大概。

随即,他向镇国公浅浅行了一礼。

“镇国公,在下带来好消息。”谢尘冥声音清朗,“太后娘娘已经苏醒了。”

一时间,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诧异的,松了口气的,不屑的,还有欣喜若狂的。

赵玖鸢站在原地,冷冷地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当真?”镇国公猛地站起身。

“千真万确。”谢尘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这是太后亲笔所书,命在下转交给鸢儿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赵玖鸢身上。

她压着胸腔涌上来的咳意,颤抖着接过信函。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哀家已知真相,汝无罪。”

沈夫人挣脱了慕青棠挽着她的手,喜极而泣:“我就说!鸢儿不会害太后的!我早就见识过她的聪慧过人!”

她上前紧紧抓住赵玖鸢的手,眼底满是自责,哽咽道:“我的好女儿,我早该认出你的,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赵玖鸢想安抚沈夫人两句,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捂住嘴,一股带着腥气的暖流从口中溢出。

待她放下手,只见手心一片猩红。

赵玖鸢身形晃了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忽然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鸢儿!”沈夫人慌了神,“快叫府医!叫府医来!还愣着做什么?!我的鸢儿若是有事,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第51章 刚毅

赵玖鸢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三日。

接二连三地受伤,加上杖刑,让她体内有了些内伤。

她浑浑噩噩地昏睡,日复一日。苦涩的汤药成了这几日里不可或缺的饮品,直至身体勉强恢复了些许力气,才得以蹒跚着站立。

而此时的赵玖鸢,对外界的风起云涌浑然不觉。

在繁华的都城之中,关于她的种种传言,早已如野火燎原,沸沸扬扬,传遍每一个角落。

茶楼之内,酒肆之间,那些口若悬河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便将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演绎得栩栩如生,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诸位客官是没瞧见啊!”最当红的说书先生折扇一展,眉飞色舞道,“那丫头后背都叫刑杖打烂了,愣是一声不吭。直到镇国公夫人瞧见她肩头那六颗红梅痣,诸位猜怎么着?”

惊堂木啪地一响。

“竟是十多年前被偷走的嫡小姐!当时夫人哭喊着扑上去的模样,满殿命妇都跟着掉泪哩!”

而西市的绸缎庄里,几位贵妇挑着料子闲谈间,也提起了赵玖鸢。

“那日,谢大将军差点跟公主的侍卫动起手……你说将军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丫头?不然为何如此护着她?”

“嘘低声些!那丫头,也真是个烈性子,即便脸颊红肿,公主的耳光如雨点般落下,她也未曾退缩半步,一心念着要救出太后娘娘,这份坚韧,叫人不得不佩服!”

“哎,镇国公夫妇什么命啊?说他们幸运吧,孩子生下便被偷走。说他们惨吧,这么多年,只有他们一家找回了孩子……”

……

赵玖鸢对外界纷扰的议论浑然不觉,仿佛那些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近来,她隐约能察觉到镇国公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份曾经的疏离与戒备,尤其是对她身份存疑的言语,已然不再。

镇国公的心中似乎已有了定论,即便赵玖鸢肩头的痣迹可能是人为点缀,颈间挂着的长生锁来历不明,但在他眼里,既然赵玖鸢救下太后,立了大功,那么从今往后,赵玖鸢就是慕家不可分割的一份子,是慕家的女儿。

这一日,沈夫人正细心地为赵玖鸢更换着药布,每一次触碰到那些伤痕,她的眼眶都不禁泛红,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那些伤痕,仿佛打在她心上。

房门就在此时被人推开。

“可好些了?”镇国公走了进来,语气平淡。

“夫君。”沈夫人连忙擦了擦眼泪,“鸢儿的伤势很重,眼下还很虚弱……”

镇国公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赵玖鸢,目光中带着审视:“气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些了。府医怎么说?”

“府医说内伤还需调养,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床。”沈夫人轻声回答。

“这么久?”镇国公不满地蹙眉,又看向赵玖鸢。

“既然醒了,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你救了太后,这是大功一件。但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公主府的奴婢,而是我镇国公府的嫡女,改名为慕玖鸢。言行举止,都要符合身份。”

赵玖鸢感到一阵压迫感,她垂着头道:“是,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