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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山的风波,刺破了国公府表面的平静。
当赵玖鸢回到熟悉的府邸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守门的仆从眼神躲闪,连廊下悬挂的灯笼都仿佛摇曳得格外不安。
她刚踏入自己清风苑的门,暮月和寒碎便像两只受惊的兔子般扑了过来,惊慌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老爷他……”
“慢点说,怎么了?”赵玖鸢扶住她。
“老爷大发雷霆!”一旁的寒碎急急道,“大公子将今日悬崖边的事,还有……还有二小姐以前下药的事,都禀告了老爷和夫人!”
“老爷气得当场就叫人把二小姐拖到祠堂前,当着祖宗牌位,狠狠打了十板子!二小姐哭得嗓子都哑了!夫人也哭晕过去一次……”
十板子?
赵玖鸢心中冷笑。
比起慕青棠两次置她于死地的狠毒,这十板子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想借着这轻罚,堵她的嘴罢了。
果然,寒碎话音未落,裴管家便板着脸出现在院门口,语气刻板地传达:“大小姐,老爷在书房,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赵玖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寒意,对暮月和寒碎道:“看好院子,让明儿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挺直脊背,步履沉稳地走向镇国公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
镇国公端坐在紫檀木大书案后,脸色铁青,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看到赵玖鸢进来,并未让她坐下,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在她身上刮过。
“回来了?”镇国公的声音低沉,“今日之事,你大哥都说了。”
赵玖鸢垂眸,行了一礼:“是,父亲。”
“哼!”镇国公重重一拍书案,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跳,“孽障!慕青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之事!为父已按家法,罚了她十板子,让她在祠堂跪着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院门半步!”
听了镇国公的话,赵玖鸢心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她以为,她给出的方案已是仁慈。没想到,镇国公竟然连这都不同意。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意思是,此事就此揭过?”
镇国公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她犯下大错,自然要罚!但你说要将她嫁给那许家公子?”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赞同:“那许家小子是什么货色?不学无术,眠花宿柳,声名狼藉!整个都城谁人不知?将我国公府的养女嫁过去,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慕家虐待养女,连带着你的名声,盛儿的名声,还有整个国公府百年清誉都要跟着蒙羞!”
他顿了顿,看着赵玖鸢依旧平静的脸,语气放“软”了些:“鸢儿啊,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青棠已经受了责罚,你也好好地站在这里。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偏心:“更何况,那右相的二公子,原本是青棠议亲的对象,如今不也是倾心于你?你已得了她最在意的东西,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将她推进那等火坑,辱没门楣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第108章 失望
这番话,如同带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赵玖鸢的心里。
她原以为父亲只是偏袒那个会撒娇卖痴的姨娘,如今看来,他偏袒的,是所有人!
唯独除了她这个亲生女儿!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那感觉,比在悬崖边被推下去时更冷,更痛。
她看着父亲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一股狠意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她挺直了脊梁,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父亲既然认为,将养女嫁入许家是辱没门楣,那女儿便只能接受另一种处置了。”
她顿了顿,声音冰冷含霜:“请父亲赐慕青棠,以死谢罪。谋害嫡姐,其罪当诛。如此,方可正家规,儆效尤,保全我慕家百年清誉!”
“你!”镇国公猛地站起身,脸色由铁青转为震怒的绛紫,指着赵玖鸢的手都在发抖,“你……你竟如此狠毒!她好歹叫你一声长姐!你……”
“老爷!老爷息怒啊!”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沈夫人踉跄着冲了进来。
她显然是哭过,眼睛红肿,发髻都有些散乱,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雍容端庄。
她扑到书案前,竟“噗通”一声朝着赵玖鸢跪了下来!
“鸢儿!”沈夫人声音凄楚,泪如雨下,“是娘不好!是娘没有教好青棠!才让她鬼迷心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蠢事!娘求求你!看在娘的面子上,看在……看在她也叫了我十几年母亲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赵玖鸢怔住,想要去扶沈夫人的手僵在身侧。
“娘保证!娘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求求你了鸢儿!给她一条活路吧!她毕竟……毕竟也是娘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字字句句都在为慕青棠开脱求情,仿佛赵玖鸢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恶人。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为养女求情的亲生母亲,赵玖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将她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彻底冻僵。
心寒,莫过于此。
她俯视着跪地痛哭的母亲,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嘲讽:“母亲说得对。您确实没有教好她。”
她的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难看的父亲,最后落回母亲身上:“您和父亲,也没有教好大哥。”
“放肆!”镇国公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跳,猛地一拍桌子,“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忤逆尊长!轮得到你来指责你的父亲母亲?滚!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