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残留的茶杯碎片,和慕青棠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又将视线落在赵玖鸢身上片刻,才转向主位的镇国公夫妇,微微躬身行礼:“镇国公,沈夫人。”

慕青棠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娇羞,扑上去想去抓他的手臂:“焱哥哥,你来得正好!你快告诉父亲母亲,昨日……昨日只是个误会,是姐姐她让你退婚……”

沈焱不动声色地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动作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甚至没有看慕青棠一眼,目光直视着面色沉凝的镇国公。

“镇国公,晚辈今日登门,是为退亲而来。”他淡声道。

“退亲”二字如同惊雷炸响。

慕青棠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空壳。

她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焱冷漠的侧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镇国公猛地站起,脸色涨得通红:“沈焱!你放肆!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今日竟敢登门退亲?你将我国公府置于何地?将青棠的名节置于何地?你简直是……见异思迁,背信弃义!”

沈夫人也惊得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慕青棠,看向沈焱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谴责。

然而,面对镇国公的怒气,沈焱神色丝毫未变,甚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国公爷息怒。”沈焱的声音依旧平稳,“晚辈并非背信弃义。只是这桩亲事,从一开始,就定错了人。”

他顿了顿,锐利如鹰隼:“祖父当年与贵府老太爷击掌为誓,亲口订下的婚约,原话是:‘愿我两家世代交好,待儿孙长成,当以贵府嫡系血脉结为秦晋之好。’”

他刻意加重了“嫡系血脉”四个字。

沈焱的目光再次落回慕青棠身上,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慕二小姐,虽得府上多年养育之恩,冠以慕姓,然其终究只是贵府善心收养的义女。敢问镇国公,沈夫人,她如何能算得上是我祖父口中,国公府真正的‘嫡系血脉’?”

“这婚约,自始至终,就不该落在她头上。晚辈今日前来,不过是拨乱反正,何来背信弃义之说?”沈焱的声音淡然又凉薄。

这番话,条理清晰,字字诛心,更是掀开了国公府刻意回避的,关于慕青棠身世的那层遮羞布。

“可……可你与青棠定亲,天下人皆知,若是退婚,你让她日后如何自处?如何婚配?”镇国公的声音艰涩,“你今日此举,是要逼死她吗?”

沈焱的眼神毫无波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此事确系因晚辈祖父当年口述不清,晚辈亦有失察之责。对慕二小姐造成的困扰,晚辈深感遗憾。他日若有所需,力所能及之处,晚辈自会补偿一二。”

慕青棠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沈焱。

然而,沈焱的目光早已掠过她,径直落在了自始至终都安静垂眸的赵玖鸢身上。

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在触及赵玖鸢的瞬间,竟柔和了几分。

沈夫人见沈焱心意已决,只好对赵玖鸢开口:“鸢儿,你是如何想的?”

沈焱也望着她说道:“昨日赏花宴中惊鸿一瞥,沈某对慕大小姐一见倾心。不知大小姐可愿履行这祖辈之约,嫁于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玖鸢身上。

赵玖鸢耳边骤然响起谢尘冥的威胁:“沈焱若向你提亲,你胆敢应他一个字……”

“……我让你,生不如死。”

赵玖鸢深吸一口气,她缓缓抬起头,迎上沈焱那双期待的眼眸。

第97章 祸害

“承蒙沈公子厚爱,小女愧不敢当。”赵玖鸢淡声道。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公子所言婚约旧事,小女今日方知。我与公子,昨日不过初见,彼此性情、为人,皆如雾里看花,半分也不相熟。”

她顿了顿:“仅凭祖辈一言便要定下终身,未免太过轻率。小女福薄,实不敢高攀公子,还请公子三思。”

沈焱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

这拒绝,干脆利落,理由也冠冕堂皇。

可偏偏是这样无可指摘的借口,反而更激起了沈焱骨子里的征服欲。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一个流落在外多年、刚刚归府的女子,竟敢如此干脆地拒绝他?有意思。

“不熟?无妨。”沈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今日我此来,只为拨乱反正,退掉那不该存在的婚约。至于你我之事……”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唇角那抹弧度带着志在必得的强势:“感情之事,确需朝夕相处,方能日久生情。听闻大小姐在府中休养了许久,想必也闷得慌。不如……”

“就让在下陪大小姐去都城各处走走看看?商贩的奇珍异宝,东湖的画舫烟波,或是城郊的香山红叶,都是极好的去处。大小姐意下如何?”

赵玖鸢的心微微一沉。

这哪里是培养感情?这分明是步步紧逼。

一旦她与他同游都城,被有心人看见,流言蜚语立刻就会传遍整个圈子。

所有人都会认定她已经接受了沈焱,默认了这门亲事。届时,她再想抽身,难如登天。

更何况,谢尘冥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将她抽筋扒皮。

一时间,赵玖鸢手脚冰凉。

她当初故意在赏花宴上引得沈焱注意,只是为了彻底粉碎慕青棠嫁入沈家的美梦。

她从未想过要代替慕青棠嫁给沈焱,也没想到沈焱竟然会如此死缠烂打。

可现在,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不敢轻易吐出。

沈焱的权势,国公府的颜面,都是一层层重压,她不得不顾及。

“父亲,母亲。”赵玖鸢转而看向镇国公夫妇,“女儿年纪尚轻,见识浅薄,婚姻大事,但凭父亲母亲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