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承泽站在原木房门外,拧下门把手,拉开入目的,便是周时允侧瘫在他的皮质软椅上,膝弯硌着把手,小腿翘起弧度,闻声后偏过头,冷冷地瞥向他。

书房里很乱,原本井井有条的文件散得满地都是,地毯上,书桌上,墨水被打翻,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收藏,玉的雕刻被磕在地上,碎成几瓣,瓷器更彻底,碎成一地,估计拼都难拼。

周时允死死盯着岳承泽的反应,惹祸的少年还在嘴边含了一颗棒棒糖,可乐味的,岳承泽平时不让他吃,全缴了,之前哪都没找到,没想到全藏在他的书房里。

他的唇肉红润,口腔含着棒棒糖转动,一鼓一鼓的,发出细微的咕叽声响,动作闲散,眼神却是冷冷的,看着岳承泽一步步向他靠近,最终停在书桌对面,正和他离了一个桌子的距离。

没有发怒,也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他预想中想赶他出岳家的迫切。

周时允正纳闷,还想再添把火,就听见他笑了。

岳承泽的语气甚至透露出愉悦,像是在调侃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聪明,知道挑贵的砸。”

第06章六章教训小

就,这样?

周时允一瞬间几乎感觉到自己被愚弄了,那心急火燎般的怒意几乎再不可遏,他脑子一片空白,气得眼眶发红。

想看我发疯,才好理直气壮地把我赶出去,是吧?

周少爷低笑出声,快速起身,将嘴里还舔了一半的糖拔出来,随意甩到一边,动作很流畅。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本来预料之内的怒火和诘责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戏弄,或者说调侃,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吧,这换谁不要发疯?

周时允靠得他很近很近,他猛地单手扯住他的领带,深灰色的绸质布料,被他细白柔软的手指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眶发红,瞪住岳承泽对视,试图看清里面的阴谋诡计,“这不就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让一个婊子来上门羞辱我,让野种敢骑在我头上,你是真的在意我吗?你不过是想让我难堪,想赶我走我罢了!好啊……我现在难受了,把你书房砸了,现在又摆出这副样子来假惺惺地演戏,是这样吧!你在外面跟这些下三滥乱搞的时候,想起过我这个儿子吗?!”

周时允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眼眶红得最终还是滴下泪来,春花一般昳丽的脸,哭起来就是芙蓉泣露,再怎么跋扈,也添了几分可怜,让人不忍心责备。

好像只是在控诉着,你不爱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岳承泽简直不知从何解释起,气得失笑,他试图环抱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意识地将他搂到怀里安抚。

“别碰我!”

少年的反应却很大,推拒用了自己十足十的力,扭打起来,可惜在男人面前也是九牛一毛,只不过他身体弱,确实有些麻烦,岳承泽怕伤到他,一边拧着眉头说让他安静,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将他猛地掼到书桌上,制住四肢,将他的前胸贴在桌面上,反拧他的双手,又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

“别乱动……”男人的喘息离他的耳朵很近。

“哼嗯……”

周时允自从那一下开始就软了力气,可能是疼的,半天才缓过来,不能再动了,只能侧着脸,泪水还是不要钱似地流,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简直是水做的……

岳承泽叹了口气,平生第一次感慨一件事那么棘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试图放软语气,“爸爸怎么会这么想?先冷静冷静好不好……”

周时允抽泣了一声,咬着牙没出声。

“没正经吃饭吧?现在胃疼不疼……你总是……”

你总是不省心。

好像岳承泽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话。

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他在想什么。

周时允一瞬间眼泪落了下来,觉得这么闹很没意思,以前他是有过点幻想,对岳承泽的,总觉得这迟来的亲情就算是弥补也该有个样子吧,可惜这幻想随着岳承泽常年的忙碌和冷漠给消弭了,在他眼里,如今这场戏,不过是在做做样子,岳总在外面当够了成功人士,现在要在他面前装装好爸爸,找找满足感了。

什么态度放软,什么无奈妥协,都是假的。

不过是觉得他麻烦,安抚了事罢了。

“你放心……”他终于哽咽出口,“等我一到十八岁,就搬出去,不碍你和你情人的眼。”

岳承泽听到这句如鲠在喉,力气逐渐收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周时允狼狈的模样,衬衣凌乱松散,无力地趴在他面前,听见周时允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

“你既然不想管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扶养我,把我丢在江都就挺好的,不碍你的事。”

“周时允,”这话音已略带警告,“别说了。”

“哈……”他讽笑着,也不知道是刚刚用的力气太大扭到哪了,他迟迟起不来身子,直到现在才缓缓爬起来,手肘支撑着檀木桌面,鼻息间还有隐约的墨香。

“这样,不耽误你和你的情人们瞎搞,也不耽误你生多少私生子,你既然不想管我,那就别管我啊!你从来都没关心过我,也不想接我回来,现在又来装什么假惺惺的好爸爸,恶不恶……”

过分了。

“啊!”

岳承泽几乎是立刻又将他按了回去,大腿顶开他的腿根之间,用的力道压得周时允尖叫出声,一只手压在肩胛骨上,另一只伸向自己的腰身。

他听见男人怒意压到极致的颤音,好像真的生气了,“我不管你?”

这事其实两个人都没有错。

岳承泽也确实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当时他外祖刚过世,族里是怎么给他施压,说要扶正私生子的,甚至老爷子也都明里暗里地相逼,说什么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终究不是自家人,是他扛着压力,让他们一一闭嘴。最后刚处理好一切,就连夜赶往江都,把在葬礼上哭晕了的周时允抱进怀里。

他担心他情绪不好,所以不曾贸然亲近,只自己一个人默默将记忆里的那个稚嫩可爱的孩子,与如今这个娇纵脆弱的少年联系在一起,还向整个邯城宣布了他的身份,让他名正言顺,原本这过后他可以所谓的仁至义尽,结果反而再也放不下心。

“周时允,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的手指捏着他白皙的下颌,眸色沉得骇人,粗砺的摩挲感让这份亲近显得格外不适,似乎是感受到岳承泽的愠怒,周时允咬着牙,不肯出声。

“我是没时间去太约束你,一是想慢慢来,怕你不适应,二是觉得你不小了,没必要……”

“你刚回来的时候每个周日我都试图陪你,是你推三阻四,不是找朋友去了就是有作业,让我不要打扰你,我答应了,后来吃饭的时候你总喜欢拖拉,还要叫人送上去,我说过两回,你不高兴,那我就不说了……”

“我是没能太管束你,没教你什么,以至于你现在都敢踩在爸爸的脸上撒野了,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么叛逆,到底是不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