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

姜蜜摸摸肚子,叹口气说:“我去过陆家,见过陆学士,也见过学士夫人,说句实话我对他俩印象都不好。相公跟我不同,他仿佛还挺欣赏陆学士,同对方很聊得来。要是让他知道陆学士要遭遇不幸,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怕他心里煎熬,甚至留下疙瘩。再说要是把理由明摆着告诉他,让他去推掉这次文会,我怕相公心虚连假话都说不好,开口就穿帮,还不如瞒着他。”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吴氏刚才是急上火了,斟酌过后也觉得明着告诉他有风险,万一这傻子觉得姓陆的赏识他,是知己,想帮人呢?

他还是别知道好。

不给他知道,还得推掉文会,那得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姜蜜试探道:“到那天我装病行吗?”

“不行,你装病三郎不得去请大夫?大夫一把脉就穿帮了,到时候还是得如实说。还是我来,我岁数大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正常,我到那天就喊不舒服,他还能丢下亲娘往外跑?那像话?”

“就看娘了,可千万要把相公留在家里。我是不知道陆学士犯了什么事,只知道事情很严重,他被罢了官,还牵连很多人,您想想。”

吴氏豁出去了,为了演得真实,文会前一晚她特地吹了冷风,早上果然就不舒服了。头晕,吞咽口水都感觉喉咙疼,还有点咳嗽。

其实就是着了凉,不算大病,抓两副药喝了就能好的,她装得严重。卫父赶紧找儿子去,问他这会儿能请到大夫吗?老婆子不舒服得很,往日都上灶屋做饭了这会儿人还在屋里躺着。

卫成穿好衣裳到正房门外,没敢贸然闯进去,就在外头喊娘,问娘哪儿不舒服?

吴婆子咳咳咳,咳够了用干哑嗓音说:“娘没事,三郎你别管,你今儿个还得去大学士家。”

“您病成这样儿子哪能放心出门?儿这就去给您请大夫,大夫来看过喝了药就好,娘忍忍。”

“这么早哪家药房都关着门啊……”

“我在门口等,等坐堂大夫到了就带他过来,爹你守着娘,烧点热水喂娘喝下去,我去了。”他当真说的,说完回屋去拿了点钱,准备出门。这么早天都没亮就要出门,姜蜜心疼,拉着男人说这会儿肯定没开门,要不晚点儿?

她知道婆婆这病多半是装的,才会这么说。

卫成不知道,哪等得住?哄了媳妇儿两声就往药房去了。

从他出去到回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回来时天还没全亮,跟他过来的是个蓄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夫,给吴氏切过脉让卫成放心,说不严重,这么难受可能岁数在这儿,一病扛不住。他把过脉又让卫成跟上,要带他去拿药,这一趟就快得多,前后只不过用了两刻钟,卫成提着两副纸包小跑回来的,回来也没歇,直接进了灶屋要给他娘煎药。

这么冷的天,他竟跑出汗了,姜蜜拿手帕给他擦了擦,说:“相公你别忙了,我来吧,灶上的活我做得熟。”

“蜜娘你才是,你怀着宣宝才该一边儿歇着去,这点活我干得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帮着看过火。”他守着煎药,煎好送到正房,等吴婆子喝过歇下外面早就天光大亮了。

“不是说还有文会?我烧个水,你洗洗换身衣裳还来得及。”

“别忙活,我刚才拿铜板使人帮忙跑了腿,同那边说母亲病了我得在家伺候,对不起陆学士,我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ovo

85、085

旬假结束之后, 卫成回到翰林院就有人上前来同他说话, 问他怎么没来文会?

“我母亲病了,昨个儿清晨严重到下不来地, 我赶着请大夫煎药喂母亲喝, 实在没那心思……”

“尊夫人呢?有尊夫人照看你还不放心?”

“母亲是夜里凉了背心,突发风寒,哪敢让我夫人往前凑?她双身子。”

“那真可惜了, 昨个儿陆学士府上热闹得很。文会是在梅园办的, 他府上种着大片梅花,都开了,看着就让人诗兴大发。”同僚说完,又安慰他, 说像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有, 开春还能办诗会, 让他别太难受。

卫成略一点头,做事情去了, 他在翰林院忙活的时候, 姜蜜搂着砚台发呆,在琢磨陆学士怎么能摊上那么大祸事,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把乌纱帽都丢了。她干想半天, 没想出个所以然, 告诉自己既然是已经梦到的事,等着看,过段时间总能看出点名堂。现在只希望陆学士别再给相公下帖子, 再来个什么会要找借口推脱都不容易。

这个担心多余了,人家学士大人也是很忙的,哪能天天待客?

从这时到除夕没再出岔子,过个年,官老爷们难得不用上衙门,都在家松快了几日,初六开衙之后,翰林院这边传了个消息,说皇上命陆大人做这届会试的主考官,又安排陈尚书做副考官,另点了十多位翰林协助。卫成这资历必然不够,这事同他没什么相干。

前来应考的学子们听说,四处打听,想知道主考官大人喜好哪类文章。

卫成那两位旧时同窗也来了,郭举人和荣举人特地备礼登卫家门拜访了一回,过来寒暄了两句就问他认不认识这位主考官,想打听主考官更看重词句还是观点,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

“我与陆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交情却谈不上,郭兄和荣兄想跟我打听陆大人喜好,我说不好。只是听同僚讲,皇上认为上届主考大人过于看重词句雕琢,这次安排的陆大人相对中庸,不左不右。”

卫成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两位同窗心满意足,临走前再三答谢他。卫成直言不敢当,将人送出门去,把院门闩上转过身就看到杵身后的蜜娘。

“不是在屋里给肚子里这个缝衣裳?怎么出来了?”卫成伸出手要扶她回屋,边走边说虽然过完年了,还冷呢,能不出屋尽量还是不出屋。

这时候姜蜜肚子已经有些大了,天又冷,她穿得厚,就这么站着低头都看不到脚尖。她让卫成扶着走得很慢,等回到屋里头坐下来了,卫成要去灶上烧开水,被姜蜜拉住:“我刚才听到几句,会试的主考官定了?”

“嗯,你也认识,是陆大人。”

“那三郎你得避嫌,从现在到会试考完放榜最好不要同陆大人往来。家里人信你,外人不见得会信,想想看,这届你不是有好几位同窗应考?郭举人荣举人他们过来也不是一两次。他们来京城应考,跟你往来密切,你又同这届的主考大人交往频繁,这污水要是泼过来,多长一张嘴恐怕都说不清。”

卫成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姜蜜恼他:“我跟你说正事,你笑啥?”

“笑你想太多,放心吧,主考官既然定了该避嫌我知道。我本来就不归陆大人管,平常要见一面也不容易。再说,陆大人走马上任,这会儿忙着给会试出题,哪得空同我们往来?”

姜蜜才松口气:“那就好。”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有谱,这届会试恐怕不干净,到底是给别人通了关节还是因为不谨慎让人钻了空子都难说,反正最后一定出了事,事情还不小。

能出任科举主考官的估摸都是皇上信得过的人,严重到要罢官,姜蜜都不敢深想,只能提醒卫成多注意,谨慎些。

科举舞弊案只怕不爆发,一旦爆发出来,牵连很广,一次能拉下不少官员。

这猜想让姜蜜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不美,她站在屋檐下看着被四合院框起来方方正正的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这年春天来得格外迟。一月下旬,头顶都还是灰蒙蒙的,不见春日暖阳。

至二月,冯掌柜来了趟卫家,这次倒没有领着人,他拿了封信来。这是封经由商人之手送上京城的家书,却不是卫家人写的,是姜蜜她大伯娘想起卫家上京已三年,觉得是时候去封信说说家里的事,联络一下感情,让侄女知道娘家惦记她。

姜大嫂同男人提起,让姜老大去和兄弟商量,问他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