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因也兴致勃勃看向渔民,一副专心致志要听“故事”。
她侧着脸,眉骨、秀鼻、唇珠共同组成一条松弛而精致的线,勾勒着女郎秀美的侧颜,浓密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扇动,好像两只蝴蝶。
萧临不忍挪开视线,好似看不够一样一直看着。
旁边还在片鱼的谢五郎清了清喉咙,他睨去一眼,却没有理?会。
谢五郎:“”
渔民扶着自己?的父亲坐下,老人眼睛看不太见,但是?耳朵还灵敏,摸着身边小孙儿的头,缓缓道:“当年北胡王一统北境后就迫不及待发动大军,想要吞并晋地,幸得?当时?的皇帝与谢家坚持要迎战。”
谢五郎听见自家的事,不由也竖起耳朵。
老人记性很好,口齿清晰:“那真是?一场恶战啊,好在我们团结一心,最后以少胜多,奇招致胜。绛水一战后,北胡王赫拔都?败而身死,北胡四?分五裂二十年后,有一批北胡人拥戴了一位年轻人称王,他自称是?北胡王的后人,他的母亲是?赫拔都?的王后卓缇兰娜,他们不肯承认当年的失败,想要重新来过,于是?北胡出?现了主战派与主和派。”
齐敏听得?格外?认真,这时?眉头一皱,似是?担忧起来。
崔兰因马上道:“既然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事,恐怕他们这个?主战派并没有讨到好处。”
老人点点头,道:“女郎说的不错。”
“后来这位后人因为始终不能?像其父统一北地、成就大业,最后郁郁而亡,身后只留下一子一女,可叹的是?他的儿子没能?继承父志,女儿却雄心壮志,最后兄妹争夺权势,导致北胡内部混乱不断。”
鱼汤在炉子上咕咚。
胡女走到老人身边坐下,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齐敏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老人家,这些事您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是?身为公主的齐敏都?没有他消息灵通!
老人沉默了,齐敏愈发怀疑地盯着他。
倒是?那胡女这时?开了口:“实不相瞒诸位,我的阿娘就是?那位公主的侍女,公主与其胞兄意见不和,互相残杀,我阿娘与阿耶就死在了他们的内斗中,公主她”
胡女眺望远处的山林,望着这片晋土,“公主逃去了大晋,不知所踪兴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
崔兰因与齐敏听完都?是?一阵唏嘘。
好在北胡内乱的事情离她们很远,也与她们并不相干。
老人叹道:“那公主还算是?有一份血性在,即便是?异族之人也值得?钦佩。”
齐敏听到这里又不高兴,同情归同情,但北胡公主可是?打着要重振父辈遗愿的旗号,岂不是?要来侵.犯大晋疆土,这老头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赞扬,难道是?有不臣之心?
“老翁!现在的太平日子来之不易,难道你还盼望着两国再起纷争,战火再次燃起不成?”齐敏语气严肃。
渔民和他妻子顿时?惊慌,想要跪下向公主求饶。
老人却用他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望着”公主等人,“老叟八十有三?,经历过战乱也见惯了生死,如今太平久了,我观现在的世族权贵沉湎安宁,一味享乐荒度、争奢攀比,倘若再起纷争,岂不是?完咯?”
不但是?公主,就连崔兰因、萧临、谢玧都?怔住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守着艘破船大半生的耄耋老人会生出?这样一番忧国忧民的感叹。
“阿耶,这个?时?候你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渔民连连向贵人们致歉,说道:“我阿耶早年也参加过大战,说那是?他这一辈子的荣光,所以总是?颠来倒去说这些旧事,并无恶意”
齐敏愣了半晌后回过神,不知说什么好,就道:“既是?有功之人,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渔民千恩万谢,老人也没再吱声,只捧着儿媳端到手上的一碗鱼汤静静听着河水流淌东去。
谢五郎已经默默把鱼片好,又装入盘中,拌好佐料端给两女郎。
齐敏本来不饿,但看谢五郎都?端到面前,还是?赏了脸,用银箸夹起一块,鱼片透薄,可映天光,夸道:“手艺不错。”
崔兰因也低头尝了一筷子,点头赞同道:“这鱼甚是?鲜美,片得?也厚薄均匀,恰到好处,夫君也尝尝?”
谢五郎吩咐人,“给长公子拿一双筷子。”
话还没落,萧临顺手就接过崔兰因递来的筷,已经吃上了。
谢玧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看错眼了。
他大为吃惊,“神玉,你居然!”
崔兰因对于谢玧反应这么大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是?一双筷子了,就算沾到她口水,萧临就吃不得?了吗?
萧临平静地咽下鱼肉,道:“味道不错。”
谢玧吃惊之余,又生出?好奇。
拿了条烤鱼坐到萧临身边,促狭问道:“都?说成了婚的人会有所变化,原来就连长公子也不能?免俗,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这里头有什么秘密?”
他变了,就连谢五郎都?能?够看出?来?
萧临手指握紧银箸,立刻想矢口否认,却在声音出?口时?,一转,道:“承明?自己?成一次婚就知道了。”
齐敏锐敏地抓到了长公子的关键词,一双冷冷美目扫了过来。
谢玧马上埋头啃鱼,不再乱打探。
在河边露天而坐,吃着简单朴素的美食,也别有一番趣味。
齐敏兴致好,让人倒上酒,非要拉着崔兰因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