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清蕴怎么样，身子还好吧？”

“她是好，我不太好。”李审言抱怨，“看她生孩子，比我上战场还吓人，方才差点没晕过去叫人看笑话。可别再来一回，我怕自己受不住。”

哪有?堂堂太子只生一个的？太后欲言又止，到底没就此反对，只道：“那你们夫妻俩就先好好休息吧，这几?天砚儿就留在我那，一应乳母早就备着了，放心?吧。”

知道老太太要?稀罕曾孙一阵子，李审言爽快应下来，“祖母多带带，省得这小子烦我们俩。”

这下太后也忍不住笑了，“当爹的还说这种话，就不怕人笑话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过几?天就赶紧带走?。”

镇安帝意味深长地?瞥向儿子，这小子现?在话术大有?进步，以退为进的法子在太后那儿屡试不爽。

打?发走?两?位长辈，李审言回到东宫，再次看了会儿清蕴睡颜，这才感觉魂魄回到体?内，脚下踩的路转实。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这大半天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听见里面压抑的痛呼声时，整个人都定在了那儿。

方才应对二?老，也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占了守夜的小床，李审言对白芷道：“你们到外间?守着去，有?事我自会叫。”

白芷无奈，和茯苓等几个宫女对视一眼，只好退下。

守夜说起来可以休息，但?李审言压根没闭过眼，隔会儿就要坐起身看眼清蕴，确认她没有?异样再躺下。随后没多久，又下榻去试清蕴鼻息，似是生怕她并非睡着，而是昏迷。

一连十多天都是如此，清蕴这个刚生产过的人休养得红光焕发，李审言倒肉眼可见得消瘦了一圈。

孟嘉久违地?看见他时吓了一跳，半晌道：“小皇孙应当有?乳母和宫女伺候吧？”

李审言嗯了声，“最近都在太后那里。”

”那……娘娘恢复得如何？”孟嘉试探。

“挺好。”

孟嘉明?白了，是他们太子爷还没从娘娘生子的惊吓惧怕中走?出?来。

理解道：“生孩子就是这样，有?些吓人，等下回就好多了。”

李审言猛地?看他，“你自己多生几?个去”

孟嘉：……臣也生不了啊。

他识趣地?没继续回。

孟嘉早就知道，凡事对上太子妃，太子就不能用常事衡量。

不过，李审言的症状没持续太久，在清蕴意识到之后，让他在自己身边读了几?天书就缓过来了。

在这期间?清蕴没急着去要?回砚儿，一是太后确实好意，想让他们多休息。二?则是老人家身体?每况愈下，能看到砚儿降世已是幸运，剩下的日子让她多开心?些也好。

她在医女的帮助下止住母乳、锻体?、休养，再偶尔去寿宁宫看眼儿子，很快就到了满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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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的孩子基本已经能看出模样, 得到细致照料的小皇孙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甫一露面就得到了许多?赞叹。

他正好醒着, 也不认生?，无论谁抱都一副笑呵呵模样，让亲爹李审言颇为不爽, “他现在压根看不清人?, 是不是？”

周嬷嬷含笑，“是呢, 这几个月殿下和娘娘时常看一看, 小殿下就能认得爹娘了。”

李审言稍微气?顺, 他可不希望儿子和谁都亲近。

清蕴和他所想不同, 她本身?懂得勤于?交际的益处, 也清楚今后砚儿的重担，自然希望他能朗朗大方。

不过此时说这些还早，夫妻俩都是新手父母，在这条路尚有许多?要摸索。

满月宴和小皇孙承旻关系其实没?那么密切, 他太小了，抱出来露个面就被飞快带回东宫, 余下的就是家人?间小聚吃顿饭。

王贞和秦夫人?受邀进宫, 看过曾外孙，皆是满面笑意。

和清蕴坐在一块儿，问?过她身?体状况，秦夫人?单独取出一枚金印章。

清蕴迟疑, “外祖母方才已给过砚儿见面礼了。”

她内心已经猜到是何人?所赠。

秦夫人?微微摇头，“是你三哥送给砚儿的，论身?份, 砚儿毕竟唤他一声舅舅，不算失礼。”

清蕴垂眸接过金印，不期然想起当初自己出阁，三哥来找她被拒，便等她回门时送了一枚印章。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三哥从来是个执着坚定、一条路能够走到底的人?。

所以清蕴不曾问?王宗赫个人?情况，微微一笑道：“劳烦外祖母代我和砚儿谢过三哥。”

接着开口，“听说石阁老年事已高，近日生?了场大病，准备致仕归乡，想举荐三哥接任首辅之?位？”

这事已经传遍前朝，算不上妄议朝政，秦夫人?颔首，“幸得石阁老器重，不过我和你外祖父都认为你三哥年纪尚轻，不宜任首辅之?位。次辅余中?则余次辅乃三朝老臣，执掌户部时平过江南盐税案，入阁后又主理过黄河改道工程。如今虽已年过六旬，仍能镇得住六部衙门，前段时间处置边境军饷贪墨案时，那雷霆手段连你外祖父都叹服。”

她略作停顿，“朝堂如古树盘根，首辅之?位要的是老成谋国的根基，三郎这些年虽然建树颇多?，但比起余阁老总揽全局的威仪，还是差了些。”

清蕴笑，“阿嬷，您也太谦逊了。”

她说：“三哥在户部写下的考成法让官场风气?肃然一清，在工部督造河工仅半年减了七成决堤。入内阁后推行?新式纺机让江南织造税银翻番，更别?提去年雪灾，是他连夜调度三十万石军粮改道赈灾……”

列数种种功绩，清蕴道：“余阁老固然德高望重，可三哥既有锐意革新的魄力，又深谙与?六部周旋的门道。父皇上月命他再次兼管吏部考功司，不正是看中?他破旧立新之?能？举贤若当真要避亲，当年外祖父又怎会从翰林院掌院直升礼部尚书？”

秦夫人?意外，“猗猗，你当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