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舟就在妹妹的哭声?里头疼欲裂了，几次三番想溜走，却念及未与卫淳打过?招呼，直接就走太过?失礼，才没有落实。

“我们小时?候肯定也很吵啊，谁小时?候不哭？”贺玉心尝试着纠正弟弟的想法，“妹妹哭了，我们就拿拨浪鼓哄她?！”

可惜有些喜恶是不能纠正的，明晃晃的道理摆在眼前，贺玉舟也认可所有的婴孩都爱哭，却做不到坦然面对。

他敬重?卫淳，将卫淳当作亲生的姨母，也会爱护圆圆妹妹，唯独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妹妹。

半个时?辰后，贺意嵘才从卧房出来?，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贺玉心姐弟向卫淳作别，才随母亲一道踏上?马车。

当初卫老太太给女儿购置宅院，特意选了一套离贺府较近的，方便日?后走动，两?家只隔了两?条街。

可就是两?条街的距离，竟也能遇见熟人，马车起步不久，便听车外一声唤：“贺夫人！”

贺意嵘叫停了马车，掀帘一望，原来?是靖阳公主与谢家的孩子。

毕竟是公主，不能因为年轻就怠慢了，贺意嵘便向靖阳公主颔首致礼，也大抵明白了，马车外的两?位后辈为何会有此一唤：“公主与谢小将军，是有话要与玉心、玉舟说？”

靖阳公主没有否认，向贺意嵘问：“夫人好。听说卫太医平安生产了，不知?生的是什么？”

“是女儿。”贺意嵘道。

靖阳公主又道：“哦，那玉心下午回观文殿吗？她不在，我读不进去书。”

“公主有好几个伴读，没有我们玉心，便读不进去书啦？”贺意嵘才一说罢，便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现今当是上?课的时?间，你们在大街上?溜达什么？又逃课了？”

靖阳公主与谢子安大惊，连忙互相牵了手，往长街另一头奔逃，只剩贺意嵘在马车里发愣。

半晌，贺意嵘冷了脸色，提醒自己的一双儿女：“你们可不要学他俩，若被我发现你们也逃课，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母亲如何收拾逃学的孩子，贺玉舟不知?道，却在下午到观文殿上?课时?，知?道了陛下的做法。

靖阳公主早早地就到了观文殿，不是来?读书学习的，而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抄书来?了。她?是陛下的心肝眼珠子，皮嫩肉细，不好让她?受皮肉之?苦，那就只能抄书。

“殿下，”贺玉心跑到靖阳公主桌子前杵着，面露同情，“你要抄到什么时?候？”

“你既不帮我抄，那就别说话。”靖阳公主瞥她?一眼，目光未多做停留，“要是你能模仿我的字，肯定让你帮我抄。”

模仿字迹不是个简单的活，没有经过?练习是做不来?的。

“殿下之?后不逃课，就不必受抄书的苦了。”贺玉舟放好沉甸甸的书箱，正襟危坐，只等着老师来?。

他环视四周，发现谢子安不在，遂轻轻叹了口?气，不必问，那家伙定是在家里挨了父亲的打，出不了门?了。

“你说得轻巧！谁不喜欢玩？只有你一个人不喜欢！”靖阳公主愤愤拍了拍桌，她?年仅十岁，可不就是爱玩的年纪？真不明白怎会有贺玉舟这样无趣的人！

贺玉舟不作言语，默默将书翻到昨日?学过?的地方，重?温旧课。

靖阳公主睨他一眼，起了玩心，非要在他身?上?找点儿乐子：“喂，贺玉舟，听说卫太医生了女儿，那么她?女儿就是你妹妹了，你把你妹妹带出来?玩啊。”

“我妹妹还小，带不出来?。”贺玉舟并不抬眼，倒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不想和靖阳公主对上?视线，“而且她?只是个小婴儿，和殿下玩不到一处去。”

贺玉心却不以为然：“等妹妹大一点，就能带出来?了！殿下，我妹妹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可好玩了，到时?候带给你瞧。”

靖阳公主只不过?随口?说说，贺玉舟这闷葫芦已经很无趣了，遑论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新生儿。

唯有贺玉心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

圆圆的满月宴办得隆重?，简直像不要钱似的。

连牙都没长齐的小人，竟能收到流水似的贺礼。东西多便罢了，且还不是普通寻常的，连那算盘上?都镶了金，珠子还是用玉做的，能不能真拿来?算账是另一回事，事后会收进小圆圆的私库才最要紧。

这还不够，卫老太太已在盘算孙女的及笄宴怎么办、婚宴怎么办了，等孙女正式接手家里的生意，她?还要掏钱邀请宾客，再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

一个月过?去，圆圆长大了不少，眉宇间已能看出与母亲的两?三分相似。她?由?卫淳抱着，胳膊腿不安分地挥开舞去，仿佛是想挣脱母亲的怀抱。

贺玉心蹬蹬跑过?来?，伸着手要抱妹妹：“姨母，我帮您抱！”

接过?小圆圆的瞬间，她?掂了掂重?量，问道：“姨母，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妹妹出去玩？”

“等她?会走路了再说吧！总要等到一两?岁才行。”卫淳俯身?，轻抚女儿的面颊，“玉心，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

一两?岁？那该多难等，贺玉心默不作声?，暗自思索了一会儿后，便将弟弟贺玉舟拉到没人的地方，窃窃私语：

“玉舟，咱俩将妹妹偷出去吧！”

贺玉舟到底是小孩子，控制神态的能力太差，瞠目结舌道：“阿姊，做人牙子是要蹲大牢的。”

“放屁，你才蹲大牢！”贺玉心急了眼，“圆圆这么可爱好玩，我想带去观文殿，给大家看一看。”

贺玉舟觉得姐姐在说胡话：“阿姊，圆圆又不是个物件儿，她?会哭会闹，你怎么偷？”

“你不帮我？”

“不帮，你根本做不到的。”

贺玉心闷闷啧了一声?，她?不信世上?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贺玉舟越是不信，她?越是要做。

*

翌日?一早，贺玉舟按时?到观文殿上?课。他原是应该和阿姊一起出门?的，却得知?贺玉心先他一步离家，要去买个什么东西，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落座不久，姐姐便也来?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贺玉心是自己背的书箱，而且眼神闪躲，鬼鬼祟祟的。

贺玉舟心中?隐隐不安，然而他还来?不及问，贺玉心便已蹭的一声?打开书箱孩子，大声?嚷道：

“大家快来?看！我把我妹妹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