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连封信都没有。”贺玉心答道,“应当不会有事,圆圆,你不要担心他了,先准备你的小测吧。”

一个分?别后就杳无音讯的人,别说是有感情基础的前夫了,哪怕是仅见过三四次面的人,卫疏星也会担心他出事。

鸟架子上,雪衣啾啾唤了两声,卫疏星手一扬,它便飞到主人肩头,乖乖地站着。

“雪衣,你说贺玉舟何时回来呀?”卫疏星手上裹着绸缎,不方便抚摸爱宠,“两个月了,都快中秋了。”

雪衣只会学舌,便高声唱着主人提及的名字:“贺玉舟,贺玉舟”

卫疏星想着没关系,她又不到别的地方去,就只在裕京,总能等到小猴子石雕的。

然而中秋刚过,卫疏星便听到消息,晋国?南方新建了一块更大的药园,风水绝佳、土地肥沃,气候的普适性更强,极适合种植药草。

朝廷的意思是再募一批药园师,同?时从已有的药园师抽几?个,调去南方,领着新修的药园子尽快走上正轨。

新药园修在玉陵,离卫疏星的老家?崔州仅有一日?半的路程。

说起来,卫荃在裕京已长住半年了,近日?就在筹备趁入冬前回崔州的事。

很巧,卫疏星就是被抽中的药园师之一,可以随姥姥一道离京南下。

“我等不到小猴子石雕,也看?不见西红花开花喽。”茶油终于敷好?了手,卫疏星摘下绸缎,心尖的怅惘一寸寸攀升。

第76章 别鹤孤鸾(5) “我们小姐恐怕不会回……

茶油的气息清香怡人, 与桂花香料的味道相得益彰,清润得宜。不会?太冷冽,也不会?太醇厚甘甜。

卫疏星收拾着正要安寝, 卫荃却造访她?的院落。

她?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未料姥姥只是将头一伸,以坚定的语气问她?:

“姥姥在玉陵也给你买座宅子吧?”

“啊?又买?”

卫疏星当然惊讶, 她?在裕京有属于?自己宅院, 装修好后始终空置着, 从未住过人, 是卫荃赠予她?的礼物。

“买几座不是买?”卫荃拉着孙女的手坐好,指腹摩挲对方手指上的粗糙痕迹,满心的怜爱, “姥姥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既然出?得起, 便不可能让你和旁人挤值房、挤租来的院落。”

卫疏星愣了愣,这倒合了她?的心意,t?她?不会?在起居上委屈自己,却说道:“我在京城的宅子, 都没住过几次呢。”

“就?空着,或者让你娘哪日高兴了,搬进去?过过瘾。”回望二十多年前定的婚约,卫荃深知它的荒唐, 这桩婚事对她?的女儿、孙女皆无多大?益处, 甚至还令孙女频频难过。

她?之?所以决定给孙女在玉陵也买一座宅院, 不仅是出?于?疼爱之?心,也有愧疚之?意。

“只不过咱们过几日就?启程,怕是没多少机会?亲自相看,装修也来不及做得太细致……圆圆, 你的想法呢?”卫荃不欲在此事上替孙女做主。

卫疏星略作思索,想出?个法子来:“我这就?给表哥写信,请他跑一趟玉陵,反正与崔州仅有一日半的路程。他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信他挑宅子的眼光。挑好了先租着,若是觉得好,再买下?来。”

卫荃欣然应允她?的想法,忙叫人取笔墨,静静陪着孙女写信,待到署名?落成?,有件事,她?终于?能说了:“圆圆,方才我从你娘那儿过来……瞅见她?偷偷抹眼泪呢。”

这话听完,卫疏星也快掉眼泪了。

没有哪对亲厚的母女,不想日日都在一起,她?从去?岁十月入京,迄今为止快满一年,与母亲的感情?就?在这一日日里深化沉淀,而今再别,说不准何日能再见面。

所以这是一次悲喜皆有的分别,离开一些人,再与另一些人重逢。玉陵与崔州距离颇近,那里有故土、姥姥、表哥和友人,裕京却有母亲,和……和小猴子石雕。

卫疏星装作后颈痛,抬起臂膀向后翻,实?则是借手臂挡住脸,眼泪便趁机滚滚坠落,可她?没办法始终保持这姿势,于?是便在姥姥面前露了陷。

“哎呦”卫荃急了眼,温热的手掌赶紧往卫疏星眼边覆,“圆圆长大?了,连哭都要躲着姥姥哭。”

卫疏星没忍住,哇的一声,嘴角都快要哭裂开。

她?不想和娘分开,一旦分开,就?连个再见面的日子都说不准。

从前卫疏星还有盼头,每天?早晨一起来就?问,姥姥姥姥,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城看娘亲呀?

等卫荃告诉了她?,她?就?成?天?盼着那日早点来;又或是等卫淳寄信回来,说向太医院告了长假,能回老家小住。

以后她?和卫淳都有职责在,就?不好说哪天?能再团圆了。

卫疏星哭了好一会?儿才累,鼻涕直冒泡,卫荃都替她?擦干净,再用温水帮她?洗脸。

她?缓了缓,忽注意到姥姥的面色甚是僵硬,便记起不止是自己要承受分离之?苦,遂握住卫荃的手腕,摇了一摇:“姥姥……你也舍不得我娘吧?”

卫荃心一软,她?比眼前这女郎多活了几十岁,明白月有阴晴圆缺,人活着就?会?有重逢,即使心痛、不舍,她?的情?绪也不会?太外显。

她?咬着唇沉默,卫疏星就?懂得了答案,于?是祖孙俩静静地对望片刻,做孙女的年轻女郎蓦然破涕为笑,狠狠把重新流出?来的泪拭去?:

“今晚我要钻我娘的被窝,现在我就?去?找她?!”

“欸”卫荃拽住卫疏星,“你的信,再仔细看看,可有需要润色增补的,别到了明日,又使劲儿加东西。”

说的也是,卫疏星便乖乖坐下?来检查信笺,开头是对钟尧普通的问候,继而挑明了目的,请钟尧到玉陵为她?相看装潢完善的宅院。

卫荃年岁大?,容易犯困,未等到孙女检查完,便回去?睡下?了。

明灯摇曳,嗅着指缝间?的茶香,卫疏星确认这封信无需再填补东西了,便欲唤来侍女,明日一早就?请信使,将这信快马加鞭地送回崔州。

偏偏在此刻,或许是蜡烛烧得太热,一阵热气扑过来,扯着卫疏星回到和贺玉舟城门分别的那日。

那时是盛夏,一年中热气最重的时分,贺玉舟希望她能等他回来,而她?也答应了。

卫疏星抠了抠指尖的死皮,轻呼一声,痛得甩了两下?手。

她?不是喜欢食言的人,更懂得诺言的意义,尤其是关于?“等待”的诺言,

若是卫淳未按约定好的日子回老家,对卫疏星而言,比天?漏石崩还要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