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辰,贺玉舟已经陪卫疏星睡下?了?。他在卫家长住的这些日子里?,即使有?时不被?允许与妻子同?寝,也会在下?值后派人知会一声,说自?己已经回来?,让卫疏星别担心。
贺玉舟烦躁更甚,还有?着点儿隐隐的害怕:“母亲,我没有?告诉圆圆,我怕她?……”
“圆圆?”贺意嵘挑眉,“你生?了?病,我当然要派人告诉她?的。”
“她?怎么说”贺玉舟立刻坐直了?腰身。
“圆圆问了?原因,又叮嘱你好好休息,说明日再来?探望你。”贺意嵘吹了?吹瓷勺里?的汤药,道,“你先关?心你自?己吧。”
一语方完,就听见天际陡然炸开几道闷雷,贺玉舟几乎是本能地弹了?下?腿,看得贺意嵘一头雾水:
“只是打雷,不碍事。”
不碍事,不碍事,贺玉舟也在这么哄自?己,可他又很为难,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就快要从卫疏星的人生?里?退场,应该利落一点,不要拖泥带水,以免余情断得不干净,拖累卫疏星和他一起痛苦;偏偏他又觉得应当趁余下?的时间,加倍地弥补对方。
苦药入喉,味道逼得他舌根发麻,在他沉思之际,闪电与雷鸣一道来?了?,这下?他真是坐立不安了?,手指紧紧抠住床单,完全?喝不下?药。
“玉舟,你到底怎么了??”贺意嵘以为儿子转了?性,突然害怕雷声,遂起身关?上窗。
贺玉舟抿唇,带着点儿畏惧地问道:“……娘,你会选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做丈夫吗?”
贺意嵘深深看他几眼:“都说了?给你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玉舟,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招赘亡夫的时候,有?生?育的想法,所以那时她?必定不会选一个不能生?的男人。
“母亲的意思是‘不会’?”贺玉舟的脸庞快要碎成两块,惧怕、忧愁、自?卑都写在他脸上了?。
贺意嵘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下?人冲进屋来?通报,火急火燎:
“大?事不好了?!祠堂遭闪电劈了?,起大?火了?!”
闻言,贺意嵘倒吸一口凉气,把药碗一甩,便喊着“玉心”冲了?出去。
贺玉舟也想跟去看一看,奈何浑身都没有?力气,才一沾着地,就整个人滚落到床下?,摔了?个闷响。
等他终于由?人搀扶着到了?祠堂,只见满目的熊熊大?火,祠堂已被?烧得不成样子。
贺玉心倒安然无恙,懵懵地坐在离火场甚远的花坛上,贺意嵘则抱着女儿哭。
见状,贺玉舟原想和姐姐说上两句话的,可他看到贺玉心的眼神淡淡扫过来?,足足在自?己身上停了?好几瞬才挪走,便什么都不想说了?。
翌日一早,贺玉舟头痛欲裂地醒转,唤小厮倒杯水来?。
小厮动作轻快,很快捧着水过来?。
“祠堂怎么样了??”贺玉舟问。
“都烧没了?。说来?也怪,闪电怎么就刚好劈到祠堂上……周围的树都没事啊。”小厮犯起嘀咕,心中直纳罕。
贺玉舟道:“烧没了?再修就是了?。”
那小厮却?摇摇头:“老夫人说不重修了?,改建个小花园,给宝宜小姐玩儿。”
贺玉舟没作声,只顾喝水。
“对了?,侯爷,还有?一件事今日一早,二公子不见了?,连带着他的随从也没了?人影。”
“什”
贺玉舟错愕地捏紧了?水杯,指根发痛,他当即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贺琼,祠堂大?火,恐怕不是天降惊雷,是人祸!
大?火一起,贺玉心性命攸关?,贺意嵘和贺玉舟母子乃至全?府上下?都没有?心思再管其他事,可不方便了?逃之夭夭吗!
震怒之余,贺玉舟还吓得不轻,连忙更衣,策马到卫府门前:“你家小姐呢?可在家吗?”
门童答道:“在呢,没见小姐出门。姑爷进府吧!”
贺玉舟并不下?马,只道:“我不进去。你去看看她?在做什么,不要说我来?过。另外你们府上的护院,近日也得打起点儿警惕。若是我弟弟求见,请他走。”
门童领了?命,连忙进府查探,不一会儿便回来?:“姑爷,小姐醒了?,在练太极拳。我远远地看了?眼,没有?打扰小姐。”
贺玉舟由?此?安了?心,策马离去,以枢鉴司掌司的身份安排人查问贺琼的下?落。
当初贺琼离家出走,在远离京城一带后就杳无音信,大?约是用了?什么手段,今日询问的结果竟也大?同?小异贺琼已经出城,之后的下?落,暂时未能查明,还需要等。
*
发烧这一病症,是最叫卫疏星害怕的,纵然贺家来?传话的人三番五次强调,说贺玉舟只是小病,小病而已,她?却?不能安心。
今日一早,练完了?太极拳,又到城里?吃了?顿羊汤面,卫疏星便到贺家门口打探,却?被?告知贺玉舟去了?枢鉴司。
她?便再往枢鉴司走,且一路通行?,没有?人拦,也没有?人向掌司大?人通报。
卫疏星欢欢喜喜地,那个人必定猜不到她?来?,正好,可以吓他一跳。
蹑手蹑脚地窜了?几步后,女郎猛然推开丈夫值房的门,大?声嚷道:
“哈!贺玉舟!”
清晨刺眼的光线漏进来?,竟模糊了?她?的面貌,叫贺玉舟一时没能看清,还以为自?己出了?毛病,花了?眼。
“圆圆?”贺玉舟站起身,扶着桌角,指尖微微地发抖。
“是我呀!”卫疏星不知贺家的变故,真以为贺玉舟是被?自?己吓着了?,颇有?些得意,“吓到你了?吧?”
确实?被?她?吓得不轻,贺玉舟坐了?回去,凤眸半垂:“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