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响起来?的时候, 卫疏星立刻便被惊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眸子, 一望天色, 外头已?经大亮。

“是舅老爷让我们来?的。夫人新妇入门,该向长辈请安。”

“什么请安?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不许你们在这里?闹, 否则我打你们了!”

这是锦绣的声音, 里?头还夹杂着乱七八糟别的声响,门外愈发热闹,快打起来?了似的,卫疏星拧眉, 高喝一声:

“在吵什么!”

于是所有?的声音都为此便歇止了,不过片刻,几个?小丫鬟跑进?来?,锦绣在最前头, 径直扑入卫疏星怀中, 怒不可遏道?:“小姐, 他们推我!还骂我!”

“谁?贺玉舟舅舅身边的人?”卫疏星眯了眯眼,心中已?然滋生出?怒火。

另一个?小丫鬟道?:“贺家的舅舅派了人来?,说小姐身为晚辈,该向长辈日日问安……锦绣要赶他们走, 他们就推了锦绣一把。”

“人还在外头吗?”

“在的,赖着不走呢。”

日日请安这种福气?,连卫老太太都没有?享受过。

卫疏星实?在想不通,贺家舅舅又?不是贺意嵘的亲兄长,族兄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派头。

“赶出?去,再?耍赖皮就打出?去。谁再?拿贺玉舟他舅舅来?压我,就叫他进?来?找我。”卫疏星抚了抚锦绣的面颊,稍作安慰,命人按自己的吩咐去做。

未过多时,院子里?果真安静下来?,她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半个?时辰之后,穿戴整齐的卫疏星与贺家舅舅在贺府的饭厅碰上面,她先笑了一笑:

“舅舅起得好早。怎么不见母亲的影子?其他人也都不在。”

贺家人本就不在一处吃饭,这个?点儿,贺玉舟怕是早就去枢鉴司了,贺玉心也有?事要忙,宝宜吃饭要人追着喂,至于贺琼,他伤势未愈,不露面太寻常。

“夫人,老夫人与卫大人约了早市,一早便出?门了。”饭厅里?的一位嬷嬷如此解释。

贺家舅舅却?板着面色,右手捏紧了圈椅扶手:“卫氏,你已?嫁为人妇,怎可日日住在娘家,即使来?了我们家,也贪睡到这时。”

眼睛生得大的好处来?了,卫疏星什么神态都不做,便显得无辜茫然:“母亲许我的。舅舅是有?什么事吗?”

“……你婆母就是太好性子,不会调教人,才使得你这样怠懒。成亲许久,仍未有?身孕,算怎么一回?事?”

贺家舅舅嘴里?像长了针似的,既尖酸刻薄,又?深谙见缝插针之道?,一旦瞄准话里?的间隙,就要数落卫疏星两句。

他拨开女?儿贺墨言的手,并不回?应她的眼神,一心挑卫疏星的刺。

“我怠懒,也是我娘、我婆母许的,从无人指责我一言半语。”卫疏星依旧岿然不动,“身孕,更不是我想有?就能?有?,舅舅与其问我,不如去问贺玉舟是否身体有?疾。”

贺家舅舅大惊:“这就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你到这个?家,不是来?当大小姐、当祖宗的!”

“我不是吗?”

“什么?”

她难道?不是大小姐,不是家里?捧在掌心的小祖宗吗?这门婚约不是天地诞生时就有?,而是贺玉舟的祖母贺意嵘的母亲为了报恩,主动提出?的。哪有?娶了恩人进?门,却?叫她日日伺候人的道?理。

卫疏星扫视一眼桌上的菜肴,色香味倒是有?,她却?提不起食欲来?,遂嫌弃地撇了下嘴。

见她如此深情,贺家舅舅还以为自己遭到轻视,差点儿就要从椅子里?蹦起来?:“那也该有?做晚辈的样子,你这样,合该跪到祠堂里?去,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反省……你去哪?”

卫疏星起身,向贺家舅舅微微垂了垂头。

她能?做到的礼节仅此而已?,这人未给予她尊重,手底下的人还欺负她的锦绣,她断不能?忍。

她平静道?:“我还不知道?这宅子的祠堂修在哪儿呢,得逛一逛去。”

任凭贺家舅舅如何暴跳如雷,卫疏星也不回?头。她出?门是带护卫的,到了这时,护卫们便派上用场,拦着贺家舅舅,为她开辟一条宁静的路。

她得回?兰苑去,等着贺玉舟归家来。

裕京的春,生机中藏着萧索,晋国的冬季太过漫长,余韵拖至三月份,仍舍不得散尽。

卫疏星迈过院墙转角,砰,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她不抬头也知道?这人是谁,索性真的不抬头,眸子朝一侧瞪。

“是怎么了?气鼓鼓的。”贺玉舟扶稳她,低头打量她难看的神色。

卫疏星冷哼:“贺大人的舅舅要罚我跪祠堂呢。”

“别去。”贺玉舟眉心一跳,将她的手臂握得更紧,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跪到祠堂里?去,“来?,圆圆,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罚跪祠堂不是小惩罚,贺玉舟从小懂事,没受过这苦,贺琼倒是跪过不少次。舅舅是怎么了,发什么脾气?,罚圆圆跪祠堂做什么?

卫疏星打开他手中食盒的盖子,肉汤的香气?四溢开来?,她惊呼一声:t?“呀,是羊汤面!”

“拿去兰苑吃,好不好?”贺玉舟盼着她能?多在贺府留一会儿,“不用管我舅舅的事,我来?处理便好。”

“嗯!”有?了好吃的,卫疏星笑靥如花,命侍女?提好食盒,“你舅舅说话真难听?,我没有?身孕也能?全怪我,有?些长辈就是爱催人尽快生,烦得很你也这么觉得吧?贺玉舟。”

贺玉舟握了下拳头,却?问道?:“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他记得,她应当是喜欢的……他问过这问题,而且记得很清楚。

“喜欢啊!我最喜欢宝宜那样活泼聪颖的孩子。”喜欢孩子是喜欢孩子,愿意生孩子是愿意生孩子,卫疏星分得甚是清楚。

贺玉舟的思绪又?开始飞,等以后孩子……他往掌心掐了一下,他真是疯魔了,事态未彻底定下,便什么都敢想:“嗯,快去吃面吧,放久了便不好吃了。”

待卫疏星离去,贺玉舟问了舅舅的所在之处,阔步前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