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疏星慢悠悠嚼着菜,眸中光亮徐徐变浓:“好吃!”

“既然好吃,”贺玉舟可以说他?酝酿许久的话了,“就不把笔架给锦绣用,好不好?”

“你好生小气?,既然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用就给谁用。”卫疏星白眼轻翻,这么小的事,也值得?反复拿出来?说吗?

“圆圆,可那是我的心意,我不想它被糟践……”

“贺玉舟!你会不会说话啊!”

卫疏星为“糟践”二字红了脸,怒气?腾腾地?一扔筷子:“给锦绣用就叫糟践了,我还说我做的衣裳穿你身上是玷污了呢!你是不是嫌弃她是傻子,所以看不起她!”

“圆圆,我不是……”贺玉舟巴不得?给自己两嘴巴,他?说错话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触怒了女郎的逆鳞!

“不就是个破笔架!搞得?跟我坐享其成一样!”卫疏星张开双手,胡乱朝他?眼前伸,“你看,你看我的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就是为了给你做这破衣裳!”

密密麻麻的针眼?怎么会,怎么可能!贺玉舟舌桥不下,缝衣裳受了伤为何不说呢!

他?心急火燎要牵了妻子的手来?看,未料卫疏星一声“滚出去”,便远远地?站去了一边:

“这是我的院子,你快滚出去!”

小时候,锦绣远比卫疏星聪明,若没?有那场高烧,如今不知会是什么样,这些年?无论谁嘲笑她,只要穿进来?卫疏星的耳朵,没?有不被扫地?出府的。

贺玉舟脊背发凉,此时多?说无益,或许他?该明日再来?:“夜宵……”

“我不吃!”卫疏星夺过碗砸在?地?上,咣当一声,瓷碗四分五裂,“你快滚,快滚!”

她的盛怒令贺玉舟心惊胆战,却不得?不解释完再走?:“我未曾说锦绣不好。你不要误会。”

再如何说,卫疏星都只有一个“滚”字,贺玉舟唯有解了围裙,先行离开。

绕过小花园的假山时,贺玉舟却发现茹姨、锦绣母女就在?山后面站着,一人手里握着株花。

茹姨眼眶微红,低着头?不言语,倒是锦绣,气?冲冲上来?推了贺玉舟一把:

“你才是大傻子!小姐嫁给你,她才是被糟践了!你快走?快走?,快滚出去!”

贺玉舟被推得?趔趄,左臂正巧撞在?假山上,骨头?里未痊愈的裂痕立时发作起来?,疼得?他?眉目紧拧。

即便如此,他?也该说完该说的话再走?:“抱歉。”

他?再进西院,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卫府毕竟是有钱人家,除非狂风大雨,夜里必定有灯。

踩着灯光,贺玉舟摸进了卫疏星的房间,却被灯下缝衣的茹姨惊到,他?定了定神,轻唤一声:“茹姨。”

茹姨轻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小姐睡熟了。”

无心的话有时最伤人,贺玉舟一时无所适从?,他?深深愧疚,也在?茹姨面前弯了弯膝盖,与?她平视:

“我并非说锦绣不好,我只是不想把那笔架给圆圆以外的人用。您的女儿很?好,是我话说得?不好。我向您道歉,您别多?心。”

茹姨的嘴唇动了动,目光往他?手中落:“姑爷拿个药瓶子做什么?”

“圆圆给我做衣裳扎着了手,我过意不去。”

言语间,贺玉舟已轻手轻脚到了床前,他?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端起卫疏星左手。

指尖光洁圆润,嫩若葱段,是一只从?未受过苦的手,哪儿有什么针眼?

贺玉舟不放心,又握住她右手细瞧,心中纳罕,卫疏星手上确实没?有针眼啊,完完好好的。

他?只有问茹姨:“圆圆到底扎着哪里了?”

茹姨反应了一会儿,才理清事情原委:“姑爷忘了,小姐做针线,必定将十根手指都缠上布,怎会伤着手?白日里,她是在?胡说话啊。”

胡说话?贺玉舟心一沉,他?都气?得?卫疏星开始说胡话了!

这简直是要挨板子的罪名!

“姑爷回?去睡吧,要和小姐道歉,都是明天的事了。”茹姨怕他?吵醒卫疏星睡觉,在?下逐客令。

贺玉舟白来?一趟,却也没?有一无所获,起码他?看了卫疏星一眼,能为她掖一掖被角。

“明日见,圆圆。”极轻地?在?女郎耳畔道了一声,贺玉舟忍住了,没?有吻上去。

来?日方?长,贺玉舟不经意地?笑了笑,不知在?以后,他?可否有一次亲吻她的机会?

*

翌日清晨。

贺玉舟下了朝,赶着裕京最早开门的首饰铺开张,千挑万选,择定了一支芍药金钗。

他?不能只做这些,却碍于时间,暂时只能做这些。

得?知卫疏星暂未睡醒,贺玉舟便将芍药金钗放在?自己房间里,他?还有急事,最好不要耽误。

在?他?走?后不久,便有人造访卫府,竟是他?孪生的姐姐,贺玉心。

鸣泉书院放月假,贺玉心得?了几日清闲,也有时间带着女儿来?找一找弟弟,顺道和卫疏星浅叙感情。

她自是先去了贺玉舟居住的东院,只因?不久之?前她委托过弟弟一件事,而今要来?验收了:“我那些首饰,都打好了吗?”

小厮走?在?前头?,为她引路:“都打好了。我引娘子去瞧瞧。”

贺玉心闲时喜好收集首饰,更甚是亲自画了图样,请贺玉舟的朋友打制,她虽不常戴,但将那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都摆在?灯下面,倒别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