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珏,上一次你到百丈河来送补给的时候,我们一起在河边捡到一个酒坛,还记得吗?”
这?件是她记得很清楚,缺口粗瓷酒坛里面有一封信,是一个人说了一些神?神?叨叨自怨自艾的话,她看了一眼觉得太无聊了就又扔回?去了,不知道钟蕴提这?个做什么。
“其实写信的就是迟纵深呀。”钟蕴随口那么一说,“你别看他?现在看上去那样阳光大方,其实也有一段暗无天日的落寞时光。”
钟蕴联想到自己身上,“可以说我也有过那样一段时间。”
在百丈河待久了人会人的精神?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哪有谁能顺顺利利没?有反应在那里待那么久,只是不是她就得是师门其他?人守在那里就是师门,她是大师姐,理应承受这?一切。那段时间她痛苦难受迷茫找不到方向,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到同样迷茫的迟纵深,倒是缘分。
“不过宗主对于百丈河布阵之事一直讳莫如深,还可能涉及到一些神?陨之事,所以除我们外,不能对迟纵深提起。”
金珏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个想法,并且邪恶的一面越来越膨胀,一直到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
偷了钟蕴这个白月光身份之后,金珏肆无忌惮,毕竟钟蕴不会泄露身份,迟纵深也无可求证。金珏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自己就是和他通信的那个姑娘这?个身份,并且依靠这?一层身份得到了诸多便利。
不得不说迟纵深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高大威武,英俊多金,满足了金珏对另一半的一切幻想,他?的大方和温柔也让金珏的自卑不那么严重,觉得自己好像也值得被爱,好像也可以昂首挺胸对人。
钟蕴死后,这?一切更是死无对证,金珏还以为自己一直能以这?个身份一直留在他身边呢。
可到底是偷来的人生啊。
当?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面具被撕破露出伪装下最肮脏最污浊不堪的一面时,这?一切又该怎样收尾呢?
金珏望向迟纵深,“我以为你不会来。”
迟纵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大概是接受了一连串的打击,这?个往日里意气?风发的男子此刻异常颓败,冰川上白毛风刮过,他?抬起手?捂住嘴咳嗽一声,脸色就和这?白茫茫的雪原一样苍白。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我得求证一件事。”迟纵深望着她,目光中早已经没?有了缱绻深情,拥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和恶心。
“星垂暗疾这?件事,确是你所为?”
往日的所有欢快全部都消失不见,面对迟纵深的装都不想装的厌恶的表情,金珏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茫茫冰川一样冷到了极点。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就代表了默认。
“为什么?”迟纵深痛苦得好像要死去,“那时候的迟星垂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错也没?有,你是怎么忍心下次狠手?的?”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内心阴暗的人啊。”金珏呼出一口气?,在这?样极度寒冷的地?方,这?口热气?都像要被冻住一样,“我嫉妒钟蕴,我嫉妒她比我漂亮比我优秀比我善良比我惹人喜欢,所以我想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把她所有在意的东西都毁了,就是这?样。”
“可是她对你那么好!”
“她越是好就显得我越卑劣越无耻,我就越想杀了她,让她让有关?于她的一切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寒风呜呜呱呱刮过,这?声音都像要被寒风裹挟撕碎在风中,金珏望着迟纵深漆黑的瞳孔,忽然笑了笑,“我这?一生谎言和虚假交织,卑劣和傲慢共存,在那些真真假假黑黑白白的事情之中,有一件事是真的。”
“迟纵深,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因为大声说话和情绪激烈导致呛了好几口冷风,迟纵深咳嗽了好一会儿,咳嗽得眼都要红了,咳嗽得眼泪都要滚下来,“你所说的喜欢和爱,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都让我觉得你恶心,而我更恶心。”
听到这?样的话,金珏连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转过头去望上茫茫雪原,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崩溃的一面,尤其是在和迟纵深的最后一面上,她还是想让留□□面的样子。
“阿深,我只是想问你……”金珏的语气?有气?无力,畏缩又正战战兢兢,就像当?年那个背重剑不敢抬头的小?姑娘一模一样,“我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看过那么多场风景那么多风花雪月,哭过笑过吵闹过痛苦过,如果抛开我冒名顶替钟蕴那个身份一事,这?么多次,你是否……你是否对我心动过?对我这?个人这?个叫金珏的人心动过?哪怕只有一次?”
耳边是冰川雪原上狂乱的风暴,男人忍住心口涌出的恶心和反感,他?闭上眼,“对你我对你所有的感情与爱意,都是基于那个美?好的误会。”
“你卑劣恶毒,平平无奇……”因为情绪激烈,迟纵深不得不大口喘气?,他?一字一句,“如果你不是那个姑娘,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没?有觉得你有任何特别。”
“对你的纵容和忍耐,也是我心有所愧,至于爱意和心动,那更是无从?谈起……”他?摇摇头,“在钟蕴死的那一刻后,我就再也没?有过情绪波动,无论是你,还是后以兰,还是别的什么女人,都可以,我无所谓。”
“我麻木到,企图去依靠少年时的心动来汲取情绪波动,来告诉我自己我还是个活人。”迟纵深摇摇头,“我不敢去想钟蕴,更不敢面对星垂……你很恶心,但最让我觉得恶心的,是我自己。”
惨叫声、哀嚎声、痛苦的哭喊声……这?样在这?样大的风声里面,很快就没?有任何响应了。
金珏到底还是没?有能保持住冷静而体面的一面。
这?么多年都非常自卑,她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的小?情绪,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卑微和怯懦,后半生雷厉风行傲慢无理,也不能抵消年少时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阴影。
“迟纵深,我恨你,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不得善终,我诅咒你这?一辈子跟我一样烂在泥里永世不得超生!!!”
男子安静的望着对面的女人崩溃大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身体感知和灵魂感受完全被剥离开,他?站在这?里,就像局外人在看一场荒诞而又恶心的大戏。
金珏说的对,亲手?葬送爱人的生命,还维护着杀人凶手?……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完了,烂在地?狱里,没?有任何回?转的机会。
在乎的人已经离开,只希望留下的人能够安稳如愿的生活。
接下来他?将用所有的心血和精力去为自己犯的错去赎罪。
“可是你以为你能赎得了罪吗?”金珏又哭又笑,没?有灵力护体,泪水滚下来很快的结了一层冰,戳在脸上像一双筷子。
“迟纵深,太晚了。”
“你补偿不了任何人,钟蕴死去,而而他?的儿子迟星垂,将会和你一样,永远痛失所爱,不得善终。”
金珏望着天空,因为乏力,不大的声音被风暴裹挟,撕碎在这?毛毛冰川之上。
第143章 第 143 章 玉非缘死了
再往里面走, 便是归墟之地。昏暗不见?天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流放到这里,黑风和其他乾元剑宗的弟子?也随之离开。
周围没有人, 但魑魅魍魉各类妖鬼横行?, 都是些被流放的穷凶极恶之徒,现在被废修为?,金珏就像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她。
窝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金珏回想这匆忙挫败的一生, 机关算尽,结果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到后来什么也不是。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虽然失去灵力,感官能力也随之下降,但对方?呼吸声大脚步声中, 不用神识也知道他在自己十步以内。
在地上摸了个趁手的尖石头, 等那人转过?拐角, 金珏像一只猫一样窜出去, 反扣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