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1 / 1)

晋昭回头,看了眼为首姚定锋冷峻的神情,唇角讽刺一笑,什么也没说,仍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然而在晋昭走向姚定锋的一刹那,天际处却忽然落下雪来。

万千雪籽似羽绒,厚重而轻盈地飞舞在宏义门之上,霎时迷了众人的思绪。

姚定锋见状,眯了眯双眼,只下令将晋昭带走,便欲将马匹调转离去。

可宏义门前的百姓却纷纷跪了下来。

“下雪了……又是雪……”

“…………建昭四年也是这样的雪……世情有冤呐!”

姚定锋望着面前俯趴一片的百姓,缄默不言。

他回过头,看着去了冠带的晋昭。

本就是个清秀有余的人物,去了冠带更显得纤薄脆弱,让人完全无法将她跟那个搅弄风云的奸臣形象联系起来。

不知怎的,纵是知道今日宏义门前百姓所为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姚定锋也愤怒不起来了。

他似有些无奈,面上仍旧阴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晋昭不语,只仰头看向天边。

阴沉的云端送来万千飞絮,乘着风胡乱飞舞着,来去卷回,不知是要向苍天诉说些什么。

而雪落无声,只有宏义门前的声声哀哭回应着天公。

与此同时的锦州,正也飞着一样的“雪”。

海畔漫天飞灰,硝烟四起,兵甲交接声不断。

林羽身披甲胄,抬手接住飘落的灰烬,心沉入谷底,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她问道:“高大人怎么说的?”

她身侧的人眉头紧锁,回道:“大人说,京中关于赵九成的案子未结,眼下禹州局面不稳,裴参军他们只怕回不得锦州……”

林羽听闻,半晌不语。

那人连忙又道:“如今锦州兵力空虚,纵是调兵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只有您能召兵应战了。”

“这不是胡闹!”

林羽终于起了怒意,瞪着传话的人:“海上的船只你可见了?那炮火你可见了?”

那人霎时怯懦不敢言。

林羽道:“你们要我林羽带自己那百来的兵去御敌也就罢了,百姓手无寸铁,你们也要他们去望炮火上撞吗!”

那人哆嗦着唇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应付一两日……来日援军到了……”

“一两日?”林羽愈怒,“莫说一两日了,乡亲们身无兵甲,又从未训练过……将他们丢到战场,片刻就能死千百人!”

见面前的人不敢再说话,林羽道:“沿海倭寇之患多久了……十几年,朝廷可曾管过锦州!只任由他们越发肆意张狂!我林羽读书少,但也知道有个词叫唇亡齿寒。朝廷将兵马都用来内斗争权,让沿海的百姓用血肉之躯去挡炮火!你们觉得,待我们这些小民小姓都死光了,那些倭寇的刀落到王公的颈上又需要多久?”

那人的头几乎要垂进尘埃里,不敢再吐一言。

林羽见状,抓了刀便往营帐外去。

“咳咳咳……”

帐外忽然传来咳嗽声,虽然微弱,但仍能听得出是谁的声音。

林羽叹息一声,放下刀,上前掀起帐帘,引来人入内:“高大人。”

短短半年,高岳鬓发已白了许多,他看着林羽颔首回道:“飞英侯。”

林羽低眉,扶着高岳入座道:“若早知朝廷封我为侯是为了将百姓送上战场,那我倒甘愿以死谢罪。”

高岳抬头看了眼传话的人,叹息道:“我知道,有些话让人通传只怕错了意,这才想来当面与你说。”

林羽回以沉默,显然并不打算顺从高岳。

高岳见状也不恼,道:“海上的情况,我来时也了解了许多,甚是凶险。但筵之他们如今在禹州,轻易赶不回来。”

林羽道:“赵氏如今已悉数被押入狱,他如今还留在那里,不过是想接禹州兵权。”

高岳一愣,似是没想到林羽会想到这层。

林羽见了高岳的反应,心知自己猜测是对的,她道:“大人既几次三番地劝我顾全大局,为何每每与我交谈,又总有所保留?”

高岳叹道:“我知你性子刚强,厌恶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是怕与你说了,你与筵之会起嫌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林羽道,“裴大人志不在一个小小参军,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往上爬,我还能因此与他起嫌隙不成?只是……他平日素来爱把百姓安危挂在嘴边,如今锦州百姓蒙难,他却守在禹州求权,不知是否良心不安。”

高岳摇头道:“你不知道,禹州兵权太重要了,这些年筵之他们在锦州吃尽苦头,就是因为禹州有个赵九成……”

林羽意味不明一笑:“所以您是觉得,裴筵若争到了禹州兵权,便可解东南倭寇之患?”

高岳看向林羽,道:“禹州掌权者若有决心驱除倭寇,以我大延将士之能,定能根除倭寇之患。”

说到此处,高岳起身向林羽拜道:“我在此代禹州百姓恳求您,召兵应战,锦州武库兵甲任取任用,粮草亦然,只求您守住沿海……忍得一时,只待来日永除敌患。”

见了高岳的架势,林羽半晌不语,她垂眸打量着高岳苍老的身形,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她抬手扶起高岳道:“大人不必多礼,您是上官,我受不起此礼,至于守卫沿海,本就是朝廷封我这飞英侯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