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献衣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朝廷要给一个女人赐冠带?如此,礼义纲常何在?往后大延战场上出现一堆女人,岂不是要敌军笑掉大牙?”
“战场上已经出现女人了,丢人的也不是那些上阵杀敌的女人,是躲在京都蛀空国库的蠹虫。”晋昭道,“大延从来不会亏待为国杀敌的人,大人若是觉得赐民间冠带有辱斯文的话,那便请从叶家拨军费给东南吧。”
叶献衣顿时不乐意道:“我何时觉得不该赐民间冠带了?我是说林羽是女人,怎么能赐……”
晋昭道:“不消下官提醒您,当今紫方观的妙清元君,可是陛下钦赐一品冠带。”
叶献衣接话道:“妙清元君如何能算成女子?”
晋昭骤地笑了,看向叶献衣道:“妙清元君知道您认为她是男人吗?”
叶献衣面色铁青:“我何时说她是男人了?”
晋昭问道:“那就怪了,不是女子,也不是男人,那她是什么?”
“她……她……她……”
叶献衣脸色涨红,半晌说不出所以然。
“妙清元君自然是仙家。”
赵渭道:“用男女来分未免太过浅显。”
晋昭心中暗道,妙清没亲眼来见见这两人,真是遗憾。
她道:“用男女区分道士浅显?这是赵大人自己定的?”
赵渭顿时一噎。
“天地分清浊、太极有阴阳,乾坤相对、相辅相成,自古神仙从来是男女分明,照赵大人此番说法,太虚道人也男女莫测?”
说到此处,晋昭眼神危险起来:“还是说您觉得陛下也……”
“咳咳咳咳……”
林世则咳得撕心裂肺,止住晋昭话头。
一边赵渭忍气吞声道:“是我对道教一知半解,粗浅了。”
内殿周桓轻点奏疏,锦州一事他心中已有了决断,只是看着晋昭在门前舌战群儒,却迟迟不发话。
还有更重要的事,得要牵出来。
有些人再不敲打,迟早把他这座紫阳殿都拆了。
见赵渭不再说话,晋昭又看向叶献衣道:“叶大人在京中待久了,没去过民间吧。民间农事一向都是男女各占一半,沿海渔民、农户,力大无穷的妇女数不胜数,你是要她们都缩在屋里绣花,不准出门务农,敌人来了也要蹲在屋里背那些女则、女诫吗?叶大人就不觉得荒谬?”
说到此处,晋昭道:“到时候婆家都被杀光了,还要对着倭寇背‘战战兢兢,常惧绌辱’吗?”
听得晋昭此言,本一直出神的周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捂着嘴唇装作干咳。
万幸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晋昭与叶献衣身上,除了周桓没人注意到太子的小动作。
“我大延子民,承高祖遗德,皆是武德充沛之辈。”晋昭道,“保家卫国,民之本分,若是为了您口里的繁文缛节,羞于抛头露面,身有余力却不上阵、反倒都在旁人身后读女诫,这便是舍本逐末,即便是女子也当羞愧。”
叶献衣瞪着晋昭道:“我何时不让女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了?我只是说不该封赏女人!不该赞赏此德行!”
“东南这么多民众,难道就没有男人吗!到时候女人淫/乱官场,扰我大延国运,你晋昭担得起责任吗!”
晋昭眼神冰冷下来,盯着叶献衣道:“淫/乱?若说淫/乱,可没人比得过胡尚书,听说胡家那十几房妻妾可是日日莺歌燕舞。叶大人如此讲君子礼义,怎的从不见您劝过胡大人?反倒在这污蔑造谣民间英雄,叶大人,你居心何在!”
一边胡旦无故被提到,顿时怒从心起,正要开口怒骂,却被赵渭一个眼神示意压了回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叶献衣身上的火是扑不掉了,此时出言,只怕都要祸及己身。
不等叶献衣再开口,晋昭继续道:“我大延开朝时可不是没有过女将军,宣成皇后更是追随高祖戎马一生,何来女子入朝,为祸国运的说法?在叶大人心里,我大延就如此脆弱?还是只是如今的大延脆弱?只给一个女英雄赐冠带,我大延国运就要受损?叶大人,这是要咒陛下无福、还是咒大延不得长久?”
晋昭这一连串问题下来,叶献衣早已气得脸色发白。
他捂着胸口,指着晋昭,身子打颤道:“你……你这是污蔑,是曲解!”
晋昭只回他道:“东南战事吃紧,叶大人这般阻挠朝廷嘉奖民众,不就是昭告世人,朝廷不赞成女子上阵?你这是搅乱东南民心,蓄意挑起民众消极应战!”
“依臣之见,陛下不但要赏,还得要特赏此女,以正朝廷以功擢民的决心,鼓励东南全民抗倭,减轻朝廷的负担。”
叶献衣气得口不择言:“你你你……那人是你相好的不成?你这般向着她说话。”
“我连那女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何相好?”晋昭却并没有被他此言激怒,“叶大人这般,可真是同那乡里茶馆的说书先生别无二致。臣等谏言,您却非要当堂造谣生是非,朝中有二品大员如此,也难怪底下那些言官捕风捉影。”
叶献衣不知为什么问题又绕回到言官身上了,他怒喝:“你闭嘴!”
“够了。”
沉默许久的周桓终于打断了这场闹剧。
第60章 海江清(5)保家卫国、庇佑苍生!……
“陛下……”
叶献衣回头,望向内殿,几番欲言又止,却又安静下来。
他明白自己殿前失仪,伏首道:“臣方才一时忘形,实在是有失体统,请陛下治罪。”
周桓身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光照下,望着叶献衣笑道:“都是为了朝廷,爱卿何罪之有?朕可不愿治你的罪。”
叶献衣方要起身谢恩,便听周桓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