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长?”

“啊?你不知道吗?”这个护士倒是个实心眼,知道什么说什么,听她的意思,这个私立医院应该在李煜安父亲的名义下。

罗宁知道李煜安的父亲是市立口腔医院的院长,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另外组建家庭,而且高中时期他与父亲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所以那时候李煜安就搬出来单独住。两人无话不谈的时候,罗宁也很少听他提起他的父亲,问他时,他就像只被暴雨淋湿了的大猫,神情恹恹的。

“我们做同学的时候,也不是很熟,具体我不是很清楚。”罗宁打了圆场,准备拿包离开。

“多来几次就熟了,下次说不定能碰上欣宜姐,她好像也是你们高中同学。”

“郑欣宜?”罗宁停住了脚步,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俩还在一起?”

小护士宛若听见了大八卦,激动到甚至想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离开:“你是说,他俩高中在一起过?”

罗宁端详着对方的神色,缓缓言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知道他们高中关系很不错,原来现在还是联系密切。”

第 5 章

“欣宜姐好像说过,说两人之前是邻居,打小就认识。”

罗宁点头:“青梅竹马。”

“欣宜姐和我们都熟,人超级好,经常下班过来请我们喝奶茶,他俩现在还不在一起,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连我们都替他俩着急,你说对不对?”

罗宁没附和她,她想起高中时候的很多场景,甚至自己都在惊讶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郑欣宜总是安静地站在李煜安身侧,每当有喜欢起哄的同学去打趣班里一些走得近的男女生,作为当事人的她就会笑,然后用胳膊轻轻戳一下身旁的男孩:“煜安,你快去管管他们。”

李煜安对此一概置之不理:“嘴长他们身上,我管不了。”

“那之前乔彤送你情书,他们起哄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声啊?”郑欣宜柳叶眉鹅蛋脸,个子不算高,但举手投足间很有女神范,她踮起脚看他,身上的校服拉链蹭着对方的衣服下摆,讲话时细语柔声。

李煜安此时就会表现出不解的样子:“怎么,你也要送?”

郑欣宜作势要锤他:“谁要喜欢你。”

如果和女孩儿打交道是一门学问,那李煜安一定是优等生,他和同时期的大部分男生不太一样,不怎么爱出风头,不爱说脏话,虽然有温和的外表,但绝非是轻易好接近的性子,更重要的是他看得懂女孩儿们眼中欲说还休的情意,更懂得如何“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第4章

罗宁肿着半张脸回家了。

父母都在单位里没回来,她自己不太擅长做饭,只煮了一点稀粥,配着绵软的蛋糕一小口一小口艰难地咽下去。

她回家已经有大半年,这期间没怎么出去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参加了不少,大多都是公立初高中的招聘联考,成绩不理想,没怎么进过面,这也可能和她的心态有关,前几日市职校招聘老师,哪怕是一个备案制,罗宁也退而求其次的报名了。

在家里的时间越长,父母的忍耐逐渐消失殆尽,夫妻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起来,战火都能蔓延到她的身上。罗宁早有搬出去的打算,前几天正在打扫老房子的卫生,看书的进度也被耽误了,自己心里也焦躁,如今肿着脸,也得坐在书桌前刷题。

到下午的时候,罗宁感觉书本上的字看起来一阵阵的发晕,去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五,才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她撂下书本,吞了几粒退烧药,缩被子里昏昏沉沉睡到晚上。

宋文慧下班回到家,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最后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躺了个半死不活的女儿,伸手探了探罗宁的额头,不由分说就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拔了两颗牙,也不去打消炎针,你不发烧谁发烧?”宋文慧开车带罗宁去医院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数量她。

“我不想打针。”后座上躺着的罗宁回了一句。

“你不想?你不想的事情多了去了,”宋文慧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你还不想回来工作,就看看你现在这个状态,生病都不知道去医院,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就这样还天天想搬出去住,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罗宁不吭声了。从小到大每次生病总是先要挨顿骂,自己越是反驳,那旧账真的可以翻到明天早晨了。

自从辞掉工作回家考编,她整个人都是低能量的状态,好像陷入了一个挣扎不出来的泥潭,她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可以出来散心,她有段时间很想养宠物,但是罗振阳和宋文慧都极其反对,固执的认为宠物都不干净。

前段时间她去超市里买了几尾银鱼,养在了一个玻璃鱼缸里,下面还铺上了洗干净的细沙和水草,结果不出两个星期,这几条小鱼一个接一个的翻了肚皮,浮在水面上咽了气。再后来她干脆去花卉市场搬了几盆多肉回来,一排排摆在窗前,整整齐齐像童话里站岗的小锡兵,一个月之后,大部分多肉都变了色,扒开土一看,原来是罗宁浇水浇的太多,根都泡烂了……

去打针的医院和上午拔牙的口腔医院紧挨着,路过的时候罗宁有意无意往里面看了几眼,里面看着像是要下班了。

刚挂上点滴,罗振阳就打来了电话,宋文慧要赶回去做饭,罗宁让她先走,自己一会儿坐地铁回家。

两小瓶盐水,滴的不算快,罗宁的血管比一般人要细,凌乱的分布在苍白的皮肤下,针头周围一圈都在隐隐泛青。她小心翼翼地把手垂在衣袖外面,身体向后靠,上半身埋进黑色羽绒服里,这件衣服她穿了五六个冬季,运动品牌的基本款,宽大厚实,每次裹住身体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一只即将冬眠的松鼠,心底浮上来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输液室的人不算多,但不怎么安静,有小孩子在哭闹,对面的一对老年夫妇偶尔还互相呛几句,这里的座椅是背靠背的形式,身后坐了一个和她相似年龄的姑娘,罗宁猜测她是在给男朋友打电话,语气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下班就直接过来看看我,离的很近,没几步路,咱俩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你就那么忙吗?”

对方的回答似乎让她不怎么满意,罗宁从她的声线中也能感受到一种不甘心的妥协:“那好吧,你快点来,我最后一瓶马上要结束了。”

冰凉的点滴顺着血管滑进身体里,再怎么裹紧衣服,半边身子都是凉的,宋文慧在照顾子女方面向来粗心,罗宁也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没带个水杯过来,当下想喝口热水都没有办法。

她忍了十分钟左右,口腔上拔牙的创口还是滚烫,发干的喉咙都带着一丝血腥味,对面的老夫妻吵架吵到彼此都口干舌燥,其中一人拿着保温杯出去,不一会儿接了热水回来。

外面肯定有饮水机,不如去问医护人员要个一次性杯子。罗宁心想着,就准备起身,用没有打针的左手去够上面挂着的盐水瓶。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后面响起的声音顿时让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讲话动听的男人,罗宁认识的不多,今天上午碰见的那人算一个。

罗宁把伸到一半的左手缩了回来,后背莫名紧绷起来,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后面的女孩是谁。

郑欣宜把缠着绷带的手放在李煜安面前晃了一晃:“扁桃体发炎,只打今天一天,我从剧院下班直接过来的。”

只听见李煜安“嗯”了一声。

罗宁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要穿衣服准备离开的发出的声响,她把自己重新埋进羽绒服里,缓缓垂下了眼。

郑欣宜说:“我没开车,也没吃饭,咱俩一起?”

不怪刚刚罗宁听不出郑欣宜的声音,她哑着嗓子,再温柔的语气也讲不出从前柔情似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