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为何初见便觉莫名悸动,为何会为她失态失眠,为何她的“尘缘已了”让他如此不甘,为何她的丫鬟会唤他“宋公子”?

只因为她就是山寨中的小麻子,他的妻子于飘飘。

“公子不该前来。”她合上书,语气客气而疏远,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普通的香客。

轩辕昭有一瞬间情绪上头,所有的怨气都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想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当年要失约?为什么明明认出了自己,却假装不认识他?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怎么不该来?我是来找一本经书的。”

云婵有些窘迫,她深呼吸一口,掩盖自己的尴尬:“公子请自便。”

轩辕昭看向她怀中的书:“《道德经》,我找的,正是这本。”

云婵将书卷轻轻递出,动作带着疏离:“既是公子所需,请便。”

轩辕昭接过她手里的《道德经》:“在下对道法经典也略有涉猎,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但说无妨。”

他随意翻开一页道:“听闻此卷精妙。不知道长可有所得?”

云婵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她缓缓开口道:“经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执着如水中捞月,镜里观花,皆是虚妄。”

“贫道于此卷中,见众生相,亦见己心。贪嗔痴妄,皆是苦源。唯有放下心中执念,方能得大自在。”她抬眸看向窗外,目光穿越层层秋叶,仿佛在凝望着更遥远的地方:“人生如梦,浮华如云烟。唯有心如止水,方能不被外物所扰。”

她滔滔不绝道:“过往种种,皆如镜花水月,转眼即逝。何必执着于那些虚幻的影像?红尘俗世的恩怨情仇,在大道面前都是虚妄。真正的自在,是放下一切执念,回归本心的宁静。”

这番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仿佛在说给轩辕昭听,又仿佛是她内心的独白。

“放下?”轩辕昭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刺入他刚刚还狂喜的心里。

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怨气和不甘瞬间翻腾起来,他几乎是咬着牙追问:“道长所指的‘执念’,具体为何?放下又是放下何人、何事?”

第67章 你才是朕的飘飘

“贫道既已斩断尘缘,遁入空门,心中便再无挂念之人,亦无放不下之事。一切前尘,皆如云烟过眼,消散无形。唯此心澄澈,方得清净。”

“心中再无挂念之人?”轩辕昭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口。

轩辕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云婵道长果然道心坚定!视过往如敝履,弃旧人如尘泥!我……真是见识了!”

云婵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公子何出此言?”

轩辕昭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火焰中既有受伤的痛苦,更有被激怒的帝王之威。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副清冷绝情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他猛地拂袖,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劲风,随即,《道德经》掉落在地上。

他不再看她,也再未多言一句,猛地转身离开。

苏月婵站在原地,听着那充满怒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帝王没有人敢忤逆,而她就是要让他狼狈,让他受伤。

她重新坐回洒满阳光的窗台,拿起那本经书,静静地翻看,脑袋里却在飞速思考。

刚才一番话,她是在试探自己在轩辕昭心中的分量,他是否还想着自己。

他怒了,说明他在意自己,更说明,苏云霓很可能冒名顶替了她。

很好!难怪苏家要治她于死地。是怕她发现了苏云霓的秘密。

很可惜,她已经发现了。

如今饵已经丢下了,就看猎物何时上钩了。

轩辕昭回到静室后,越想越是气愤难平。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云婵那番话:“心中再无挂念之人,亦无放不下之事。”

什么叫再无挂念之人?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吗?

当年在山寨时,她为了救他不惜砍断书童的手掌;雨夜中,他们生死相依;分别时,她答应会去杏花林找他……

这些都是假的吗?都可以轻易放下吗?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袍走出静室。

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月亮被云层遮住,整座道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暗光中。

轩辕昭鬼使神差地向后山竹舍走去。

远远的,他看到竹舍的窗台透出微弱的烛光,云婵的影子投射在窗户纸上。

他走到窗户下,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

“小姐,你既已认出宋沐公子,为何还要装作不认识,不与他相认?”

轩辕昭心中一震,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桃枝,我只是太累了。当年我在杏花林等了他一整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满怀期待等到心如死灰。他说过会来接我,会履行诺言娶我为妻,可是他终究没有来。”

“也许,他只是因为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能比履行承诺更重要?我那时候才明白,对男人来说,女子不过是玩物罢了。当下需要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口;用不着的时候,就如敝屣一般弃之。”

轩辕昭在窗外双手握拳,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