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千多年过去了,你还执着于从前。”

“明知不可为而为知,当年明知他与你命格相冲,还义无反顾地收他为徒,你以为你能替他拦下那些罪业,可人家不愿意,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想连累你。”

阎官缓缓踱步到白离身旁,蹲下身子细细端详他的面容,问道:“你花了百余年时间寻回他的残魂,又花千多年时间修补温养他的魂魄、改变他的命格,现在他回来了,你却只甘心当他的师父。”

“你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

“当年在太山,你们师徒两百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在乎这段师徒情吗。”

阎官不明白:“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强行把他拉入轮回,不惜用自己的命格去替改他的命格,当真值得吗?”

九邀沉默许久,他微微垂眸看着白离,似乎透过这张面容看到了那叫做的魏的少年逐渐与其模样重合。

“没有值不值得,是我亏欠他的。”他嗓音沉沉的。

“又是欠他的,”阎官看到那手心里的“九”字符印,神色复杂地说:“到底是你欠他,还是他欠你。”

“他从来到人间那一刻开始,命运就注定了,当年你把他留在太山本就是个错误,你知道你们之间必有一人死,还执意如此,结果呢?”

“他知道真相后根本接受不了,为了不连累你,动用禁术养出刹鬼,最后把自己困死在衡河崖底,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九邀啊。”

阎官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悲叹:“归根究底,你与他不过是一段孽缘,千年前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结局,你死他才能活,你活他就得死,当年就算没有刹鬼,也是同样的结果。”

“如今,你要步当年的后尘,先不论结局是何,若是叫他知晓这一切,他能接受吗?”

灯光在九邀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投下一片阴影,其中情绪涌动,却又叫他深深地压抑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阎官都以为他不会作答了,才缓缓开口:“他不会知晓……”

“万一呢?”阎官打断话道:“我是说万一,他知道了呢。”

九邀声音略带沙哑:“如果有万一,也不需要他接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甘愿的。”

“你这样太自私了。”

阎官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是你亲手送他入的轮回池,你知道他没喝汤。”

“我锁住了他前世的记忆。”九邀轻抬眸,望向那昏暗的廊道尽头,仿佛要透过这一场千年等待,看清那遥远过去里少年的身影,“他不会知道我是谁。”

“我不说你自私呢,”阎官叹了口气,“迟早有一日他会记起来的。”

“你若真想他不记得你,就不该出现在他跟前,你为他续命,为他改命格,甘愿为他做这一切,又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

“你做不到,是你自己做不到放下他。”阎官语气激动,“你想他活着,却又想陪在他身边,你把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若真到了真相大白的那天,你该好好想想如何收场。”

“我会离开,”九邀低了语气,“灵川一行结束后,我会离开。”

阎官:“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与他现在除了师徒关系外,还有没有其他的?”

九邀垂下目光。

“你把你自己的相珠都给他了。”阎官从白离脖间捞出那颗赤红色的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真不打算活了?”

“你当初要去人间,我没拦你,你要拉他入轮回,我也没阻止。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与选择,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有留后路?”

“你不是只是替他改了命格吗?”

九邀:“不是,是共用命格。”

阎官瞪大双眼,半晌才回神道:“我知道你用了禁术,但没料到你用的竟是这个。”

“凡是禁术都有代价,共用命格的代价是什么?”

九邀沉吟片刻,答非所问:“我暂时不会死。”

阎官站起身:“那你为什么要把相珠给他。”

“我不放心,”九邀温柔凝视着白离,“就算他已经轮回过一次,但似乎还是无法逃脱池神的命运,他的出现总会引来邪物,在那件事情解决之前,我必须留在他身边。”

阎官苦笑:“他背负着池神的障业,连换命格都没有用,你能陪他多久。”

“三十层的煞魂是我亲自审问的,”九邀忽然转移话题,“至少要帮他解决前世的那些恩怨,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这些煞魂你确定是从灵川那边抓回来的吗?”

阎官神色凝重,说:“那地方虽然的确是千年前的摆渡河,但会不会太巧了?”

九邀道:“摆渡河之上就是衡河,是封印刹鬼的地方,无端出现这么多煞魂,如果不是封印松动,便只能是人为修炼邪术所为。”

阎官思考了会儿,问:“你之前传信,说那什么神草转世,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神草,”九邀说,“我以前与你讲过的,在池神被贬之前,他的神力滋养出了一株花朵,名为无妄花。”

“后来池神被贬后,它修炼成人形,曾去太山待过一段时间。”

阎官点点头:“这我倒是记得,说起来他还算是你的徒孙。”

九邀冷不丁看他一眼,阎官眯起眼睛问:“不是吗?”

九邀没否认,道:“我曾在人间见过他一回。”

“在人间见过?”阎官,“他转世成人了?”

九邀:“不是转世,它本身就属于半神半妖,我暂时还并不清楚它的来历,但它之前寄生活人,我怀疑它也用了某种禁术。”

阎官:“你确定是它吗?这都千多年过去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