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1 / 1)

她又是宫妃,皇后死了显然对她是有利的,嘉妃只要不是病得快死了,就是将‘不敬皇后’四个字顶在了脑门上。

那请了太医又不顾病躯坚持日日去长春宫呢?又有博美名之嫌。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她就必须要忍。

嘉妃想起几个月前宫里天花爆发,皇上毫不留情地将她软禁在永和宫里,就觉得心惊肉跳。

她浑身乏力,肚子一抽一抽地隐隐作痛,那种细微的持续的疼痛折磨得她难受极了,脑子里难以抑制地浮现一个念头,让她深深恐惧。

报应,这恐怕真的是她的报应……

永珹看着额娘恐惧惊忧的面容,无可奈何,又不禁忧心忡忡。

与此同时,纯贵妃也回到了景仁宫。

从长春宫搬出来之后,纯贵妃就暂住到了景仁宫,本以为长春宫修缮一新后便能搬回去,却让皇后占了!

纯贵妃心里很恼怒,但转念一想,占了长春宫的是死掉的皇后,又高兴起来。

她怀揣着无尽的不甘弄死七阿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皇后也会死,如今,真是意外之喜啊!

纯贵妃转身看向14岁的大儿子,眼神中充满慈母的柔和:“永璋,跪了一天了,膝盖疼不疼?快坐下来让额娘看一看。”

母子血脉相连,三阿哥永璋自然而然地从纯贵妃身上感觉到了轻松愉悦之意,即使身着缟服,他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个颗小虎牙:“额娘,儿子膝盖不疼。额娘呢?额娘素来体弱,跪了一天,一定很辛苦吧?”

“额娘不辛苦,额娘身体好着呢。”纯贵妃心里觉得熨帖极了,也露出一丝笑意。她蹲下来卷起永璋的裤腿,看见膝盖处的两团青黑:“都跪出瘀伤了,还说不疼。”

永璜不在意一笑:“这算什么?儿子日日跟武师傅学弓马摔跤,摔打已是司空见惯。”

纯贵妃拿了药膏亲自涂药揉膝盖,温声嘱咐:“我儿定要好好跟师傅学习,习得文武双全,你皇父历来嫌弃大阿哥驽笨,而大阿哥之下,就是你了。”

她抬起头,视线与儿子相对。14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半个大人了,纯贵妃虽然没有明说,但永璋心底已经隐约有了那个念头,他看着母亲的眼睛,两双相似的眼睛中,幽深处一同升起的,是对同一个目标的渴望。

而纯贵妃提到的大阿哥永璜并没有被皇父嫌弃驽笨的自觉,或者说乾隆一向对儿子们严苛过头,除了死掉的端慧皇太子,从大阿哥到刚进上书房读书的六阿哥,那是一脉相承地被挑剔。

事实上,端慧皇太子活着的时候,也承担着不小的压力,他是嫡子,皇上对他的期待就更高,小小年纪便开始早出晚归,上午习文下午习武,回家了还要温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富察皇后虽心疼孩子,但她一向柔顺贤惠识大局,也认为这样是对的,并不会像那些‘短视愚蠢’的母亲那样,因为心疼孩子就跟孩子父亲呛声,端慧皇太子小小年纪几乎被课业压弯了腰,生活也如苦行僧一般,身体瘦得跟豆芽一样,体质也差,换季的寒风一吹,就倒下了。

永璜哀悼完,穿着缟服出宫,回到了府中。

他今年20岁,早已成婚,膝下已有两个儿子,去年便奉皇父的旨意,出宫开府了。

与他一同进宫哀悼的福晋伊拉里氏不顾自身辛劳,亲自伺候他更衣,将一身缟服脱下。

她面带笑容,眉宇间不带一丝对富察皇后逝去的悲伤,只有对丈夫的体贴和温柔。

嫁进来几年,她早已明白丈夫对富察皇后的心思,对那种外表慈爱内里却掺杂了许多小心思的不纯粹母爱的膈应。

所以一回到自己府中,她便露出了轻松的神色:“爷,您要保重身体,下面的弟弟们还小,往后还需要您为皇上分忧啊。”

永璜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隐约带着被打压多年又一朝扬眉吐气的痛快。

第二天照常到长春宫举哀。

王公贵戚与朝臣站左边,宫妃公主福晋与外命妇站右边,属于富察皇后长辈的站着哀悼,其余的全部跪在蒲团上做悲伤模样。对宫女太监们的要求就更为苛刻,要跪在外面光秃秃的地板上,哭出声来,声音能有多大就得有多大。

魏敏跪在蒲团上,用帕子揉眼睛,眼泪一汪一汪的。出门之前,她还在嘴巴等气血充盈处涂上了从系统购买的防水白粉,制造出脸色苍白的效果,可谓将谨慎刻进了骨子里。

她哭了一会儿,皇上来了。

通过头顶的绿色眼球观察,他似乎很不高兴,浑身的气势犹如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感。

魏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咬咬牙揉红了眼眶,将悲伤二字演绎得更加入木三分,脑袋低得越发深,竭尽全力降低存在感,只通过头顶的隐形摄像头监控全场。

弘历确实很不高兴,或者说,自从富察皇后死了,他就没有一天高兴过。

前线屡屡传来噩耗,朝廷花费2000万两,调用了十万官兵,打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几乎全部丢失了。

他心急如焚,屡次问政,朝堂的各个官员要么蠢话连篇,要么沉默推诿,甚至有些官员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为个人私利攻讦或者保张广泗等一系官兵,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乌烟瘴气,这怎能不让他大动肝火?

还有张廷玉,历经三代的老臣,能力自是不必说的,他待他从来都很优厚宽容,他却越发像个杵在朝堂上的老乌龟,滑不溜秋,什么事都不肯出头,如今正是战役的关键时期,他不知道帮忙,还要上书乞休,真是给他脸了!

嫡子接连去世,发妻离他而去,前朝诸人各怀鬼胎,后宫亦是将他的恩泽视为理所当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知何为忠孝,不知何为贤纯,只知道谋取个人私利。

他对前朝那些官员还不够好吗?皇后对后宫这些人还不够好吗?竟遭背叛至此!!!

弘历视线扫过殿内众人,审视的目光落在一个个人的脸上,宫妃垂泪,朝臣默哀,幼子懵懂……

到大阿哥永璜和三阿哥永璋脸上,忽地一顿。

弘历走过去,质问大阿哥:“你在发呆?”

永璜猛然回神,抬起的双眼中残留着来不及掩饰的茫然:“啊?”

“你在发呆。”弘历笃定地下了结论,脸色阴沉,“你皇额娘自你七岁时就开始照顾你,十多年来待你如亲子,如今你皇额娘去了,你却半分悲伤都没有,实在与畜生无异。”

永璜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惊慌失措之下连忙否认:“儿子没有,没有……”

啪地一声!

弘历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吓得在场所有人心脏骤停。

“还敢狡辩?!你皇父皇母同去山东,回来时却只剩下皇父一人,但凡你稍具人子之心,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脸上毫无哀痛之色,只把皇母的丧礼当做一件差事应付!*”

魏敏吓得脑袋又往下低了半寸,她狠狠掐住发抖的大腿,逼着自己驱动头顶的摄像头继续旁观。

越是危险,她就越不能错过信息,如果灾难不幸波及到她,她必须用最快速度反应过来,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