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1)

纯贵妃的笑里带着一丝凉意,令她脸上的笑容如画布般不真切了起来。

握笔,可不仅仅只能指代文化人,还可以说是朱笔御批定江山呢。嘉妃的野心真是遮都遮不住了。

最后,是皇上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他摸摸八阿哥的脑袋,温和地笑道:“好,将来一定给你多请几位大儒做师傅。”

小孩子觉多,抱出来这么一会儿,八阿哥又困了,在那里打哈欠,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饿。

嘉妃让奶娘将八阿哥抱回西配殿照顾,又亲自一一送走来祝贺的客人们,最后只剩下纯贵妃和魏敏。

两个人不走,不是因为不想走,是皇上说:“咱们几个,一起说说话。”

于是周岁宴过后,三个被冷落一年的女人齐聚一室,心中忐忑不安。

秋天了,紫禁城没有什么好景色,永和宫院子只一颗粗壮的柏树,四季常青,剩下的就是高耸的宫墙,四四方方的宫殿,华丽恢弘的飞檐翘角,以及一块又一块沉默的青砖。

还是嘉妃为了八阿哥的周岁宴好看,叫内务府搞了许多盆菊花过来,摆在廊下,摆在院子里,摆在墙根底下,黄的绿的红的白的紫的,为单调冷硬的永和宫增添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皇上背起一只手,踱着步子行走在抄手游廊间,慢悠悠赏花:“内务府养的这些菊花一般。”

嘉妃脸上的笑容微僵。

内务府的好东西早就随着皇上夏天移居圆明园的时候搬到圆明园去了,留在紫禁城的都是些次品。这还是内务府得知八阿哥过周岁皇上会来,想尽办法左右挪腾,才挪腾出这么些能撑场面的,当然一般了。

皇上在花丛间兴致勃勃地点评:“黄者中之色,土王季月,而菊以九月花,金土之应,相生而相得者也*,故而以□□最优。□□之中,又以这盆花叶微尖,犹胜金黄,香气芬芳浓郁*,可评为第一等。而这一盆□□,形态香气稍逊,可评为第二等……”

他学识广博,引经据典随手而来,将这一条走廊上摆着的菊花评成个三六九等。

魏敏等三个妃嫔陪着他,提心吊胆的,不知道悬在头颅上方的铡刀什么时候落下来,却还要陪着他赏花游玩,纯贵妃和嘉妃两个人还绞尽脑汁陪他说话凑趣儿。

魏敏……魏敏只愿意挂着一张笑脸,时不时点点头,假装投入实际走神发呆地摸鱼。

其余的,她做不了,她觉得累得慌。

第107章 第107章她就是再有本事,也不……

待这一条走廊上的菊花全部评完,皇上转身看向三位妃嫔,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们觉得这些菊花应该怎么摆放?”

纯贵妃和嘉妃一愣。

皇上一指点向魏敏:“你来说。”

魏敏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她看嘉妃一眼,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说:“启禀皇上,既然皇上您给这些菊花评了等,那第一等就该摆在离您最近的地方,第二等就该摆在第一等后面,第三等摆在第二等后面,如此按照等级依次排列下来。”

“哦?”皇上意味不明地打量她,“你为什么要这么摆?”

魏敏平淡的语调里带有一种冷硬的残忍:“因为什么等级就该摆在什么位置上,不可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纯贵妃嘉妃两人蓦地白了脸,她们都听懂了。

皇上和魏敏还在一唱一和。或者说皇上单方面拉着魏敏唱戏,魏敏被指定了,就不得不跟着附和。

“那如果有一盆菊花硬要呆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魏敏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那就要看您想怎么处置了,毕竟您才是花园的主人。”

皇上的视线落在魏敏的脸上,带着一种锋锐的压迫。魏敏强撑着,一脸平静,竭力不露出半分怯色。

半晌,皇上收回目光,感慨道:“是啊,我是花园的主人,也是爱花惜花之人。如果有花硬要呆在不属于她的位置上,砸了这花,我心中不忍,但也再不想看见这花了,便只好将这花挪出园子,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他看向纯贵妃嘉妃两人,目光压迫在她们身上,像刀刮一样:“你们明白吗?”

纯贵妃嘉妃脸色惨白,汗涔涔地齐声回答:“臣妾明白。”

皇上再次将目光投射到魏敏身上,夸道:“令嫔,朕给你的封号,当真是名副其实啊。”

魏敏低下头:“臣妾惶恐。”

“好了,惶恐什么?朕夸你呢。”皇上的态度忽地温和下来,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朕的折子还没批完,养心殿缺一位红袖添香之人,你去给朕磨墨吧。”

魏敏温驯道:“皇上吩咐,臣妾求之不得。”

皇上满意地笑了两声,搂着魏敏往永和门走去。

魏敏提着心,如履薄冰般地依偎在他的肩头,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的步速调整,眼角余光撇了嘉妃纯贵妃一眼。

魏敏跟纯贵妃嘉妃是利益竞争关系,没有生死大仇,但也永远做不成朋友。可是这一次,皇上选了她,没有选纯贵妃嘉妃,她赢过两个高位妃嫔,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魏敏侍膳侍寝过那么多次,唯有这次,让她后背冷汗直冒。她真切地感受到,皇上,于后宫的女人们而言,是一具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这具庞然大物甚至不用动真格的,只要稍微释放出一点不悦的气息,后宫的女人们便如娇花遇见烈阳直射,刹那间全都萎靡了,站都站不起来。

毫不夸张地说,她们的生死荣辱,只在乾隆的一念之间。而魏敏自己,也在‘她们’里面。

魏敏如今看似意气风发,可若是把这一切当了真,得意忘形,焉知纯贵妃嘉妃的今日不是她的来日?

魏敏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在心里提醒自己,谨慎谨慎再谨慎。

纯贵妃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借助宫女的搀扶从地上站了起来:“嘉妃妹妹,本宫忽觉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竟不等嘉妃答话,转身就走,和她以往的做事风格大相径庭。

然而嘉妃竟也无心计较,转身大步冲进正殿,她闷了一肚子怨气,用最后的理智大吼:“关门!本宫困了,要小憩片刻!”

华丽的殿门被合拢,室内被打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嘉妃默立片刻,忽然抱起茶几上花瓶,抬手就要砸下去。

金珠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跪在地上恳求她:“主子,不可啊!不可!!皇上前脚刚走,后脚您宫里就砸坏了东西,若有恶毒小人抓住此事说您心怀怨望,传到皇上耳朵里,您和两位阿哥的未来就全完了!”

嘉妃动作停滞在半空中,神色木木的,眼泪却汹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