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江正耀出声,陈蓉维护道:“耀儿大病初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顿早餐,今日就别说教了。”

换做以前,江元音会顺陈蓉的心意起身离开,可此刻她舍不得,她才是好不容易才有和江兴德一起用餐的机会,是以她看向陈蓉,道:“阿母放心,我与正耀前后脚生病,他好了,我自然也好了。”

陈蓉不料一贯逆来顺受的江元音竟然会反嘴,挂脸发难道:“十来日不见,你不止是变得粘人了,脾性也见长,我让你回月影院吃饭,也是想你好得快些,我一片好意,你还不乐意了?”

“元音不敢,元音只是想陪阿父……”江元音微顿,“阿母一起吃饭。”

“我瞅着元音精神头不错,当无大碍,何况我们一家人许久没一同吃饭了,你就别赶她了。”江兴德拿了筷子,道:“好了,吃饭吧。”

江兴德表了态,陈蓉不好多说,可江正耀一脸不爽快地开口:“不等阿姐吗?”

他特意加重了“阿姐”的发音,故意刺江元音。

在他心里,他有且只有江云裳一位阿姐。

那夜谁让她自作多情的?

江兴德好似这才想起了迟迟未到的江云裳,侧头问陈蓉:“云裳怎么还没到?”

陈蓉昨日离了月影院便派人去街上找寻江云裳了,她只当她是贪玩,往市井热闹处去了,原本打算等她回来说上两句,奈何昨日刚回府,着实累了,早早睡去了。

也不知她昨日鬼混到何时才回府,这会还不见人影。

“马上要入冬,天冷容易犯懒睡过头,”陈蓉替江云裳寻好了理由,“老爷放心,一会吃完饭,我定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江兴德对子女一向宽厚不拘小节,但也不可能一家子等着江云裳,他点点头,示意大家动筷。

然而刚吃了几口,前去桃夭院唤江云裳的李嬷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

李嬷手里揣着封信,瞅瞅陈蓉又瞅瞅江兴德,欲言又止地杵着。

不见江云裳,饭厅的氛围霎时冷了下来,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江元音神色淡然。

陈蓉放下碗筷:“云裳呢?”

“二小姐……”李嬷将信递给陈蓉,“夫人,二小姐昨夜未归,在屋里留了封信。”

陈蓉猛地起身接过信,粗略的扫了一眼,看完呼吸急促,踉跄了下,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江元音离得近,下意识起身扶了陈蓉一把:“阿母当心。”

陈蓉站稳后,一把推开江元音,怒道:“跪下!”

她因为江云裳训斥江元音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样的场景,在十多日前才发生过一次,餐桌旁的江家父子见怪不怪,江正耀冷眼旁观,江兴德蹙眉道了句:“有什么话不能等吃过饭再说?”

江元音隐约能猜到信件的内容,她没似以往那般唯命是从的跪下,而是抬眼望向陈蓉,问道:“不知元音做错了什么,阿母要元音跪下?”

此举于陈蓉而言,无疑是挑衅,她目眦欲裂,蓦地扬手给了江元音一巴掌:“反了你了,我说话不好使了?”

江元音僵住,脸颊火辣辣,脑子似断了跟弦嗡嗡作响。

视野里的陈蓉,面目狰狞可怖,不见半点温情。

她从前真是愚蠢,竟妄想能得到一丝丝的母爱。

陈蓉厉声道:“你怎么当姐姐的?!云裳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她要去泉郡你为何不阻止?!便是阻止不了,你为何不同她一道去?!你怎能放她一个人去那豺狼虎豹之地!”

“看来还是我上次罚得太轻,你不长记性!”

江元音没似从前那般立即跪下认错,她不躲不闪地迎上陈蓉的目光,“阿母从前怪我不懂以身作则,陪着云裳胡闹而罚我,如今却又因为我不陪云裳而责备我,我左右不是,阿母不喜我,我做什么都是错。”

“阿母不许我犯错,叫我事事迁就忍让,可是阿母,我不过长云裳一岁,我今年也才十六啊。”

她睫毛轻颤,眸底是汹涌的暗河,扯了扯唇角,轻声问出了压抑了两辈子的问题:“阿母,我真的是你的骨肉,你的孩子吗?”

第6章 她不配

陈蓉似是被噎住了,半响没声。

“咚”

江兴德重重放下碗筷,沉脸朝陈蓉伸手:“把信给我。”

陈蓉一阵犹疑,见他满面风雨,只得把信递过去。

江兴德看着信,气得额角青筋暴突,“她这哪是昨夜未归,看这落款她离家已有八九日!”

陈蓉先前没细看,瞟到泉郡两个字便绷不住了,现在一听到八九日立即瞪着江元音,兴师问罪道:“我与你父亲外出办事,你既是长女就该担责照料府中上下,若是云裳有个万一,我定饶不了你!”

“可阿母外出前分明让我禁足静思己过,我连房门都不能出又要如何照料府中上下?”江元音眼神坚毅,将扯开的话题又绕回来,重复问道:“阿母,待我这般苛刻,我当真是你所生吗?”

江兴德倏地起身,再次打断:“泉郡危险重重,当务之急是速派人去泉郡将云裳寻回,免生意外!”

他侧目看向李嬷,吩咐道:“速去唤李管事、桃夭院上下来中厅见我!”

江兴德甩袖而去,陈蓉顾不得训斥江元音抬步跟上。

江正耀也起身,走了两步看向问了两遍都未得到答案而面无表情的江元音,揣度指责道:“你竟半点不担心阿姐,难不成是你唆使阿姐去泉郡的?”

江元音只觉得好笑,“你高估我了,我的话没那么有份量,你阿姐想去哪,岂会听我所言?”

她不欲与之掰扯,跟上江兴德的步子。

江府中厅,江父大发雷霆,和陈蓉一同审问了桃夭院的奴仆,命令李管事不计钱财代价,立即差人去泉郡寻人。

江元音安静旁观,即便之前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但前世某处遗憾已经圆满。

前世阿父定也这般着急担忧的寻过她,那句“不可再自称江家女”定不是阿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