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音迈入店内,正对店门的是一整面绣品花纹的展示墙。
秦瑾烟的背影映入她眼帘。
她正与顾客交谈,同其介绍着挂在墙上的绣品,听闻门口有动静,下意识地换作一副笑脸转头看过来,亲切热情道:“贵客请进,有甚需求?”
两人目光一交汇,秦瑾烟怔在原地,有些呆愣地望着她。
江元音亦百感交集,朝她笑了笑,喉间一片温热,唤道:“瑾烟。”
她原以为秦瑾烟投奔了外祖父崔关禾,过的会是和在侯府差不多的日子。
在后宅细心侍奉外祖父、外祖母,养育齐维航。
完全没有想到,再见面,她会是一家绣坊的老板。
而且经营得如此之好。
“元音?”秦瑾烟瞬间红了眼眶地迎上来,不住打量着江元音,声音发颤:“真的是你吗?”
她身边随行之人,个个面生,不见清秋、雪燕那两个丫鬟,她越发难以置信。
江元音颔首,亦有些哽咽:“真的是我。”
秦瑾烟激动得无以复加,抓住江元音的双手:“你怎么来了?侯……”
她想到店内还有顾客,及时止声:“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关了铺子,再来和你说。”
她说着就要去跟还立在展示墙前的顾客道歉。
江元音制止道:“我没甚急事,你先招待好顾客,我等着便是。”
她拍拍她的手,重声道:“你我是自己人,不必拘礼,不妨事的。”
“好……那你等等我。”
“嗯啊。”
江元音安静候在一旁,观看着秦瑾烟同顾客交谈。
即便是有些难掩的激动和急切,她依旧很是熟练的,三言两语同顾客谈妥。
态度极好地将顾客送出了店门,便关上了铺门,不再接待顾客了。
秦瑾烟走至展示墙,摸到墙边的位置一推,“墙”便开了。
原来这是一张通往后屋的门。
她边领着江元音他们往里走,边介绍道:“后边还有两间小屋子,我和维航平日里便住在里边。”
她领着江元音落了坐,动身去烧水沏茶,继续道:“屋子虽小了些,但甚是方便,关了铺门就能回里屋休息,早晨洗漱完便能开铺,不耽搁一点功夫。”
江元音环视着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处处皆可看出被精心装点过的样子,以及久住的痕迹。
可秦瑾烟带着齐维航来到柳州兰城,当不过五月。
回想起其表弟的反应,她心口一紧。
难道……崔家不肯收留他们母子?
江元音思绪万千,忍不住问道:“瑾烟,你为何会住在这?”
秦瑾烟烧水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很低落:“元音,你是不是觉得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不该抛头露面的开铺做生意?”
类似的话,她在崔家人嘴中,听了无数遍。
她可以安慰自己,不必在意崔家人的话,但她不想也害怕江元音对自己失望。
“怎么会?”江元音否认,望着她僵硬的背影,已经能猜测到她听了多少嫌言恶语,“我只是很惊讶,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而我先前还忧心你离开侯府会生活得艰辛,委实狭隘,我应当同你道歉才是。”
秦瑾烟转身,眸光闪烁地望着她:“你当真没对我失望?”
江元音重重点头,肯定赞赏道:“你不倚靠夫家,不倚仗娘家,凭自己的双手在兰城落定生活,这是莫大的本事。”
她直直地望着她,真诚道:“做得好瑾烟,我为你骄傲。”
秦瑾烟睫毛颤了颤,一眨眼泪漱漱落下。
她急忙抬手拭泪,连声解释道:“我没事,我已经很久没哭了,我、我就是太高兴了,从来没人说我做得好……”
自到了兰城,她听了太多扎心伤人的话,她都没有落泪,却在这一句肯定声里,情难自禁。
秦瑾烟抹掉眼泪,又道:“我能在兰城开铺活下来,不是只靠自己的,元音,是你帮了我。”
江元音顺势温声问出声:“那你能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崔家有人欺负你?你不是说和外祖父、母感情甚笃吗?他们没护你吗?”
秦瑾烟长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在喉,却不知从何说起。
江元音扫了眼还在炉火上烧着的水壶,拍了拍身侧的椅子,道:“水还没开,不如你先坐下和我说说?”
秦瑾烟稍作犹疑,随即迈步过来落座,她开口道:“我到了兰城崔府才知,外祖父两年前便中风瘫痪在床,而外祖母一年前病逝了,崔家有去秦家报丧,可我不知是秦家觉得我已嫁人没来知会,还是说齐明宏得了消息没知会我,我竟完全不知。”
“舅舅在珰县当县令,珰县条件不好,舅母便未随之住过去,而是留在兰城崔府,舅母……怪我一年前未给外祖母奔丧,对我颇有微词。”
“齐明宏一家非死即流放,我一和离的妇人,还带着个孩子,舅母一家不愿收留我,亦在情理之中。”
“我没想死皮赖脸留住崔府,我只是想再见见外祖父,免得落得和外祖母一样的遗憾,可舅母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