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过的不是他不要我!”怜盈儿忽然有些激动,她侧头看向江元音,似是在反驳,更像是在自我宣泄,“自打他来了临川,在这风月场,除了我,他再不让其他人近身,他也不曾碰我的身子。”

“我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是正人君子,我对他生出了爱意与幻想,盼着他为我赎身,盼着他带去去汴京。”

“可到头来,他不碰我,仅仅只是嫌我脏。”

怜盈儿朝江元音笑了笑,却更像在哭,“许大人昨夜终于为我赎身了,却只是因为那个土匪头子说,喜欢我,要带我回黑风寨,你说可不可笑?”

她如同昨日一般,在江元音面前褪去了自己的外衣。

只是昨日展示的是后背的溃烂,此刻展示的,是她昨夜受过的屈辱。

她浑身都是青紫的伤痕,是昨夜骆寨主留下的粗暴痕迹。

怜盈儿眼神凄苦,溢满绝望与自嘲,“要我同那个土匪头子回到土匪窝,被他玩弄而死,我宁可疫病缠身,死在临川飞莺阁!”

隔着帷帽,江元音也觉得她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片刻的沉默,她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帷帽,在怜盈儿面前露了脸。

她真诚认真地望着怜盈儿,“我为我先前狭隘的猜测,向你道歉。”

“可是盈儿姑娘,你不是只有随骆寨主去黑风寨,和死在临川飞莺阁两种选择的。”

江元音起身,拿着药膏上前为其涂药,“天大地大,你可以是自己想去汴京,但不必是为了许昌安去汴京。”

她的动作轻柔,近乎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弄疼了她。

这让怜盈儿想到了昨夜的折磨与粗暴对待,一下子红了眼眶,没有再拒绝江元音,只是哽咽道:“我没有机会了。”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只有任人摆布地份。

她根本走不出临川,她只会被那个土匪头子掠走。

“不,有机会的,”江元音坚定道:“许昌安勾结山匪,抢劫赈灾救疫的粮食、药材,只有我们掌握了证据,朝廷一定会依法处置他们。”

“你是不是忘了,他便是朝廷的人?我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便是掌握了证据又如何?”怜盈儿叹息道:“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拿不到证据,他生性多疑谨慎,从不许我碰他的任何物品。”

说到这,怜盈儿心间一片苦涩。

他其实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她。

他压根就瞧不起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只让她一人伺候,不过是想在其他人都在花天酒地时,显得合群,方便谈事,也省得麻烦。

江元音不便曝露身份,不再深入搜集许昌安贪污赈灾款证据的事,而是换了切入角度,说道:“我觉得黑风寨的人是想在四日后,周知府筹集赈灾款的宴席时,趁着人手都在宴会上,开始行动。”

“盈儿姑娘,那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我会助你。”

怜盈儿身子微顿,转过头来望着江元音,眸光闪烁,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她们认识不过两日,交情谈不上,甚至她都没有收下她递过去的银钱。

昨日她以为其不收银钱肯帮她,是觉得她攀上了许昌安这样的大人物。

可此时此刻,她已然知道自己被送给了土匪头子,她再帮忙,只会得罪许昌安。

那她到底图什么?

江元音没去粉饰包装自己,露出一副大爱无私的模样。

那样太假,惹人生疑。

可江元音也不能直接袒露自己的身份目的,稍作思索,换了一番可以称得上殊途同归的说辞。

“不瞒盈儿姑娘,满城药铺的治疫药材都被官府收走,现下拿给阁里姑娘们治病的,已是最后的存货,药铺亏损严重,影响到一铺子人的生计。”

“我只是想想办法,在那群土匪手中,拿回我们药铺的药材罢了。”

“与其说是帮你,其实是在帮我自己。”

“盈儿姑娘不想去黑风寨,我不想药铺垮了,一药铺的人没了营生,”江元音诚心邀约,“盈儿姑娘不如和我放手一搏?就算失败了,结果未必会更差。”

怜盈儿被说动,顾虑打消,应道:“好。”

她宁愿失败了死在临川,也不随那个土匪头子去黑风寨。

怜盈儿凝神问道:“我们怎么做?”

“还得盈儿姑娘费心探出他们具体的行动安排,我们再做计划。”

江元音细心给怜盈儿上完药,为其合上衣服后,又去给最先染病,去药铺求治的那三位姑娘送药。

她们三人因为确诊了疫病,被安排在一间屋子歇息,免得再将疫病传染给阁里其他姐妹。

江元音一进她们的屋子,三人便满脸关切地迎上来。

“小姐昨日可受了惊吓?”

“听闻昨日许大人原本要小姐留下来伺候,我们还担心小姐被惊吓到了,今日不会来了。”

“太好了,小姐今日还是来阁里了,小姐没有放弃我们,小姐果真仁善!”

江元音透过帷帽,目光从她们欣喜的面容上,落到她们脖颈处露出来的勒痕。

那显然不是疫病造成的溃烂,而是人为的伤痕。

她心一沉,紧声问道:“阁主罚你们了?”

昨日和珍娘有过简短的交谈,觉得其也不是善恶不分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