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那弟子也是拱手揖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围廊之中,柳鸾笺才缓缓移步,朝不远处一条林间小径。

去这般偏僻的地方做什么?柳拂雪有些疑惑。

一般世家之中,像这种曲径通幽之处,大多都是鲜有人去的,娘去这里做什么?

一路跟着柳鸾笺弯弯绕绕,不知绕过了多少路。眼前景象重重叠叠,看着柳拂雪眼睛都花了。若不是她不能开口,不然真心想劝上几句。

正出神之际,却忽觉眼前景色没那么颠簸了,是柳鸾笺放缓了脚步。

她便轻步往前走,边轻唤道:“阿奴。”

这次柳拂雪看到了,竹影杂乱之中,正蹲着一个黑色的小身影,拿着树枝,默默捣弄着地上的泥土,观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阿奴听见有人叫他,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却因为地上泥土湿滑,没有站稳,竟又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哎呦!”他短暂的惊呼了一声,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猛地捂住了嘴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因着疼痛,不自禁的盈出一些泪来。

正是上回从王甲李义那,救回的孩子。

他脸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只还有隐约一些淤青与伤疤。看身形,虽说还是瘦弱不堪,但也胖了一些。

原来他叫阿奴……

柳鸾笺快步走上前去,小心将他扶起来,轻轻将他身上的泥土与杂草拂去,还未开口,却忽听阿奴嘟囔道:“对不起……”

顿时手上的动作一愣,有些诧异道:“为何要道歉?”

一滴泪竟从阿奴的眼睛中流了下来,他慌乱的低下头,两手拼命绞着衣角道:“我……我偷跑出来,害你……害你找到这里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待……”

越说越害怕,眼泪便越流越多,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便干脆闭了嘴,低下头默默哭了起来……一滴一滴砸在泥土里,洇开一个个小水坑……

柳鸾笺只是静静听着,待他一股脑说完之后,才缓缓掏出袖中手帕,替他慢慢擦去了脸上泪珠,柔声问道:“还痛吗?”

“啊?”阿奴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猛地摇了摇头道:“不……不痛了。”

“我不在无魇谷的这些时日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却实则不带什么疑惑。其实不用问也知,阿奴此番的异常,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那阿奴一听,身体便骤然僵住了,僵硬的摇了摇脑袋,道:“没……没有……”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越说到后面,阿奴的声音便越小,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头也越来越低。

不料下一秒,柳鸾笺的手竟捧住了他的脸颊,强硬的将他的头扬了起来,一时四目相对。

阿奴顿时慌了,一下便移开目光,拼命地挣扎起来。可他一个刚刚经历过死里逃生的瘦弱孩子,哪里是一个成人对手,轻而易举便被柳鸾笺定住了。

柳鸾笺道:“看着我。”

阿奴犹豫了半晌,似是认命一般,终于抬起了眼眸。

一双丹凤眼,当真是漂亮极了,只是与他眼眸中难以掩饰的恐惧不符。这双眼睛,应该笑意盈盈,充满傲意……

柳鸾笺看着他,再一次一字一句问道:“当真没有?”

“我……”看着对方清明如镜般的眼睛,阿奴这次犹豫了,可一想到那些话语,便再次委屈的流下泪来,终于崩溃大哭道:

“他们……他们说我是野孩子、贱蹄子,千人骑万人压的小男妓,不配……不配与他们一起玩,污染了练武场的土地……”

他边说边抽噎,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

柳鸾笺闻言,黛眉轻蹙,又帮他擦了擦泪珠,道:“这世间,没有谁比谁低人一等。世家弟子可以满身绝技震慑江湖,街头乞丐的打狗棒法亦能守一方平安;剑客可持倚天剑荡尽宵小,城中铁匠铺的哑仆却能锻造出削铁如泥的神兵……”

“那帮世家弟子自幼受宗族庇佑,享尽先机,高傲惯了,自以为高他人一头,实则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可……可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不必担心食不果腹,不必担心衣寒蔽体,不必担心遭人欺凌……”衣角的布料,已然被他捏的皱成一团了。

“所以你才偷偷跑去练武场?”

闻言,阿奴一下愣住了,瞳孔闪烁,嘴唇半张,似乎想辩解些什么,却一时不知怎么说。

不等他开口,柳鸾笺便轻声道:“你……可想习武?”

她声音轻柔无比,落到阿奴的耳中,却是如同雷霆万钧一般,一下震的他双目*大睁,脑中嗡鸣不已,什么也听不叫了。

阿奴浑身颤抖,满目不可置信道:“习……习武?我……我可以吗?”他有些不自信。

“当然,这世间……谁都有资格习武,谁都有资格进步,也……谁都有资格反抗……”

说罢,柳鸾笺忽然伸手向自己颈项中探去,纤手一挑,便将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卸了下来,随即,便轻将阿奴背过身去,将这挂坠,轻轻带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奴缓缓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轻抚身前的白色挂坠,只觉如同在做梦一般:“这……这是送我的吗?”

在看清那挂坠样貌的时候,柳拂雪却是瞳孔骤缩,这不就是……那个海螺挂坠吗!她的胸前……也有一模一样的……

“我歉她一个人情,如今……便算是两清了。”

不知为何,沈天南的声音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当初说的话……

难道……这孩子便是……?

“对,送你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柳鸾笺竟比以往更加感性。

她轻拉住阿奴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奴,你不必管他人如何说,如何想,你只管做好你自己,说你自己想说之话,为你自己想为之事,护你自己想护之人……之人习武之事,我会帮你去跟沈宗主言明,只需你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