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刚刚下过雨,地面潮湿,宋或雍越过人群,若有若无的看了熊然一眼,熊然正同低头汶小月说话。

过了约莫几秒,荷花池里传来一声噗通,熊然循声抬起头,满片场找不到宋或雍的身影,只听见工作人员慌乱的尖叫声:“宋老师....宋老师掉进池子里了!!!!”

现场瞬间慌乱。

水池很脏,绿色的水看不见底,几片败荷和荷叶伶仃的漂浮其中,掉进去了一个人,竟然除了一声噗通,其他动静都没有了,只剩下慢慢扩大消散的涟漪。

汶小月开始尖叫,失色的脸在熊然前面扭曲,她挤过人群喊着救人啊,都愣在这里干什么!!!

接着,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水声,她转头一看,是熊然跳下去了。

*

在浑浊的水中,熊然找到了那个沉溺其中的身体,他飞快游过去,架着腋下将对他托起,这才发现宋或雍的脚被水底的水草缠住了。

他游下去解开水草,然后继续去架对方的身体,宋或雍白色的脸在池底没有一丝痛苦神情,甚至可以说是安详的,熊然吓坏了,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更是拼命将他往上托。

宋或雍不做挣扎,他依赖的贴着熊然的身体,就像一棵柔顺的水草,手贴着着熊然的小臂,腿贴着熊然的脚,皮肤挨着皮肤。

宋或雍被救上来了,他软软的倒在草地上,脸上和身上的伤妆晕染,身下是大片大片的水渍,他像是上世纪油画上的主人公,被永远定格在了画布上。

熊然的心从喉咙里蹦出来,恨不得塞进宋或雍嘴里救活面前这个不哭也不笑,没有一点动静的宋或雍。

“宋或雍...宋或雍..醒醒啊!”熊然给宋或雍做心脏复苏,他趴在对方耳边喊他的名字,热泪滴下,顺着宋或雍的鬓角流进他的发丝里。

“宋或雍,你睁开眼睛啊!”熊然低头给宋或雍做了人工呼吸,将他一口口绵长充足的气输送给对方,贴着对方毫无温度的唇,想要将自己的热度渡给对方。

周围的人群因为宋或雍的迟迟不醒,更加慌乱,刚刚打过120的汶小月,开始忍不住哭泣。

熊然连抹眼泪的时间都没有,他抵着湿漉漉的脸要去送气的时候,宋或雍终于吐出一口水,有了动静。

熊然猛地抬脸,看着对方缓缓张开的眼睛,无神似的剔透,这样仿佛什么也装不进去的瞳孔,牢牢望着熊然,渐渐变得纯黑如深渊。

沁骨凉的手更是先一步抓住了熊然的手腕,紧紧的,熊然感受到了腕骨的痛。

水润的红唇开合,红信中吐出的声音,沙哑如蛇行沙地,它蜿蜒着朝熊然爬来。

“抓住你了,熊仔。”

红痣水淋淋的惑人,下一秒,蛇口张开到最大,森白的毒牙穿破了熊然的动脉。

第70章 爱我

宋或雍拒绝了导演去医院的提议,水珠从他的面庞划下,洗去他面上全部神情,然后一滴滴坠在地上,像刚刚爬上岸的水鬼。

原本想要再劝劝的众人,看他这副样子莫名都住嘴了。

“回酒店。”他对着狼狈又惊恐的熊然吐出三个字,这期间,抓着熊然手腕的手一直没放松。

只回头一个阴冷的眼神就让汶小月停下跟着的脚步,看着熊然被拽着踉跄的身影,她的脸上露出担忧。

熊然的手直到走到车前才被松开,宋或雍先一步熊然上了车,熊然徒劳的张张嘴,舌尖只品尝到苦涩的水珠,他看了眼手腕,已经红了。

指印清晰的像烙上去的一样。

熊然艰难的爬上车,座椅沾上他的身体,立刻湿了,将他牢牢粘在上面,一动都动不了,颤抖的指节好不容易才握上手刹,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宋或雍。

对方同样湿透,眼膜也附上了一层水,从秋风中走过,已经结霜。

“怎么。身份被揭穿,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会做了?”宋或雍再无往常的疏离有礼,冷冷一句,满是讥讽。

熊然抿唇,默默接下对方的戾气,他发车,开向酒店,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

车厢的空调开着,但熊然依旧很冷,像有什么力量将他浑身的热度一点点吸走,竟然比刚从水里爬上岸还要冷的刺骨。

到了酒店,宋或雍再次用极大的力气拽着熊然,一路疾步到房间。

被拽进房间里,就听见身后的门被粗暴拉上,回声在酒店的走廊中回响。

接着头顶有水珠滴落,像雨水一样落在熊然的暴露在外的后颈,脖间骤然的冷意刺激的熊然下意识抠住了地毯,水珠顺着他脖颈钻进他的后背,汲取他为数不多的温度。

阴影压下,光被遮挡,宋或雍站在熊然面前,熊然抬起沉重的头,虚乏的视线落在对方裤腿上,那里沾着丝缕绿色水草,明明刚刚在池底还自在的漂浮着,如今已经没了半分生机,只能等待干涸。

熊然看着它一点点死亡,也在等待着宋或雍的审判。

他把这叫做审判,将自己置于有罪的一方,熊然熟记着经年里发生的一切,纵然经历过情感清洗,对于宋或雍的情感还是会从那些暗淡的画面中游离出来,一点点汇聚。

从他下水救人,从他嘴里吐出宋或雍三个字,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对于即将到来的千钧之怒,熊然压下心中的扩大的不安,说服自己平静接受。

这份平静的接受中就包括现在宋或雍对自己的睥睨。

“我是该叫你熊然呢?”上方响起宋或雍的声音,像是单纯的疑惑:“还是叫你熊仔大人?”

十二年过去,对方口中再吐出熊仔大人这四个字,不过声线既不是撒娇的孩童音,也不是柔软的少年音,而是成熟克制的低音,他缓缓咬碎着四个字,带着令人发麻的咀嚼声。

眼睫很重的垂下,连同脖颈一样,熊然引颈受戮。

宋或雍似乎一心想要看熊然的丑态,他缓缓蹲下,伸手钳住熊然的下巴,那里的印记还未完全淡下去,指尖印上去,一毫不差。

熊然再一次被迫仰头,面前这张脸没有任何发丝的遮挡,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凌厉张扬的彻底,潮湿也无法软化半分,反使其如同冷血动物,愈加不可预测的危险。

“是不是后悔刚刚救我了?”他问。

熊然迟迟不说话,下巴痛的几乎裂开。

“说、话”宋或雍的下颌骤然收紧,愤怒从唇缝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