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可能真的不好,电流兹拉兹拉的响,那头邓鸢的声音夹杂其中,有些失真,但熊然还是听清了。

他说:“熊然,晚安。”

挂断电话,熊然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熊然喝了点水,将房门倒锁,然后关灯、躺下、睡觉。

估计是太激动的原因,这一晚上熊然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凌晨三点的时候,却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邓鸢的哥哥,男声冷静下有东西被压抑,缓了几秒,等熊然清醒一些了,对方告诉他了一个消息。

邓鸢割腕自杀了。

*

一夜的大雨,赶到首都时已经是早上的八点,熊然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拦了一辆出租又往医院赶。

手机响了,是杨甄的电话,估计是发现一早起来熊然不见了,打电话找人,熊然按了几下屏幕,都没有接通。

手一直在抖。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里是电话那头邓鸢哥哥沉闷的声音。

人还在抢救。

熊然祈祷,祈祷邓鸢可以平安无事,这样的祷告熊然已经做了一路。

飞驰到医院,力竭的停在ICU外面,熊然见到了邓鸢的家人。

老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腰板直挺,花白头发,面容苦肃,手里撑着一根拐杖,正听着面前黑衣男人和医生的交流。

老人就是邓鸢嘴里经常喊的老头子。

熊然走近了些,听见与医生交流的男人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看来这个男人就是邓鸢的哥哥。

和医生说完话,男人弯腰低声安抚了老人几句,看见熊然,又站直了身体。

“你好,我是熊然。”熊然道。

男人点点头,两人握了一下手,男人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沉闷:“我是邓鸢的哥哥,邓隼。”

熊然急于知道邓鸢的情况:“邓鸢现在怎么样了?!

邓隼的视线落在紧闭的ICU门上,顿了顿道:“发现的时候已经休克了。”

熊然呼吸一窒,听对方道:“刚刚抢救了三个多小时,命是拉回来了,不过现在情况还说不准,毕竟人还没醒。”

一下子靠在墙上,熊然整个人有点发软,半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他今天第一次唱歌,还唱的那么成功,他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他的专辑...他的专辑还没完成,为什么.....”

没有人说话,半晌,邓隼开始低声劝椅子上的老人,让他回去休息。

“我怎么还睡得着!”老人用拐杖剧烈的敲着地板,极力下的声音满是愤怒与悲恸:“他是我的孙子!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孙子!!!他现在昏迷不醒的,我怎么睡得着!!”

熊然看着对方攥着拐杖的手颤抖着,手背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点,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漆黑手串的珠子随着动作相磕,发出细簌响动。

“老人家”熊然走上前,半蹲在老人面前:“您放心,邓鸢一定会没事的,他会醒来的,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什么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已逾古稀的老人眼虽浑浊,但人清明,只看了熊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伙子,就是你之前在海里救了阿鸢吧。”

“是的,老先生,我和邓鸢是朋友,您相信我说的话,他一定会醒的,您年龄大了,熬了一晚肯定累了,您要是再倒了,这家里不更乱了,现在有我们两个在这里守着,邓鸢醒了,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你,您就在家里等消息,好吗?”

邓隼看了熊然一眼,跟着继续劝说,两个人好说歹说,老人家终于听进去了,邓隼打了个电话,不多说走廊那头就快步走来两个青年,看着都很精干。

两人对着邓隼叫了声邓总,听着邓隼叮嘱完,又站到老人面前,恭敬喊了声邓老,伸手要去扶,老人没理,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阿隼,”老人眉心的川子纹很深,干瘦的面颊一丝表情都没有,唯有两颗眼珠浑浊而有重量,看人时给以威压。

“我还没老,阿鸢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邓隼冷静道:“爷爷,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什么事。”

*

老爷子走了,走廊里只剩下熊然和邓隼,不久后,医院的院长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医生,看着都很有资历,院长请两人在楼上的休息室等候休息。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个小型会议室,里面有连排的屏幕,打开就可以看见ICU里面的情况,熊然紧盯着屏幕,看见了躺在病床上插着管的邓鸢。

“他割的是左手腕,在床上割的。”邓隼站在后面突然道。

熊然站的近了些,想从屏幕里找到邓鸢的手腕,可惜被被子盖着,他只艰难看见对方紧闭的双眼和周围一圈滴答滴答的仪器。

“他流了很多血,几乎是全身血液的一半了,所以才会休克。”

熊然眼睛发热,他没办法接受昨天还又唱又跳的人今天就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

邓隼看着屏幕里的弟弟,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不知道他这一次自杀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想或许和它有关。”

这一次自杀?熊然转过头看邓隼,表情惊诧又恐惧,瞳孔放得很大,以至于眨眼都困难。

他下意识伸手,接过邓鸢手里血红色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还半湿着,上面覆盖着的是邓鸢新鲜的血,接过的时候,邓隼的手指是红的。

现在熊然的手指也被染红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发凉到哆嗦的后背,可头皮发麻,手腕是软的,所以费了力气才将纸张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