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快快快,看看看,人来了!”对方目光惊喜的看着不远处。

熊然停顿了几秒,然后才顺着楚禅的视线跟了过去。

*

时隔近半年,熊然再一次见到了宋或雍。

他很容易被看见,一身藏蓝的长衫,立领下盘扣紧紧扣着,露出里面白衫窄窄的边,像青山顶的一截雪,醉玉颓山的五官似是没有上妆,只戴了一副摘金丝边的眼镜遮盖住原本眼神中的料峭,于是孤冷就被化解为文人的傲气风骨。

他不笑,姿态挺拔的站在人群里,像是刚从那个战乱流离又饱含文化风韵的年代走来,从容淡然,如玉如松。

熊然想起记忆里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白色卫衣、黑色运动裤,面容青稚而倔强,和今天的宋或雍像也不像,如今的宋或雍,不,应该说是宋啄,他实实在在是个成年男人了,甚至比自己还要大,这让熊然倍感陌生的同时也清晰的认识到,过去就是过去了,那个二十四岁的宋或雍不会再回来了。

有很多人围着他,又因为宋或雍气质的原因,不敢同他太亲近,熊然没看见王亚亚,只有一个男助理站在宋或雍的身后给他打伞,宋或雍则垂眸看着手里的剧本,导演走过来,笑眯眯的同他说话,他才抬眸,朝导演勾了个礼节性的笑。

“看看看看”楚禅杵了杵旁边的邓鸢:“这才是真大牌,王导脾气是业内出了名的差、没耐心,你们来之前我刚被他骂过,你看现在对宋前辈就是不一样哈,老头儿笑的还蛮羞涩的,唉,人和人比不成啊!”

邓鸢冷哼一声,别过眼去,显然看都不想看一眼。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既有流量又有演技呢”楚禅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能混成他这样,我爸妈应该会笑死吧!”

半响,熊然喃喃道:“他演技很好吗?”

楚禅看着正在出神的熊然挑了挑眉:“当然好了,不好能当视帝?他主演的《飞蝉》我都看了不下五遍了,他把杀人犯演的无比真,当时播的时候有好多观众怀疑他真的杀人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演的这么好的。”楚禅回忆道:“之前也因为演技问题,被质疑眼神太木、没有表情,震惊、恐惧全部一个样,空有一张脸什么的,听说当时还有人在星威门口拉横幅让他滚出某某剧组的,后来也是慢慢磨砺,才有了今天这样能让人忽略他美貌的演技。”

熊然看着不远处那个蓝色的背影,直挺而高大,好像永远不曾弯折一样,很难想象这样的背影在经历事业上的低谷时会是什么样子,他还会像小时候那样表面装着没事,实际上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掉眼泪吗?

察觉到自己又在怀旧,熊然赶紧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楚禅按捺不住激动,兴冲冲的跑过去同宋或雍打招呼,两人握了握手,宋或雍继续看剧本,楚禅则看着自己的右手,露出傻兮兮的笑。

邓鸢嫌弃的很,他一把扯过熊然:“走走走,去别的地方转转,看多了简直脏了我的眼睛。”

相比于几点前在景区游玩的积极,进入工作日的邓鸢显然要蔫一些,他没滋没味的看着周围的仿古集市,突然同熊然道:“熊然,等这一次我的专辑发布以后,咱们就一起去一次西藏吧!”

“听说西藏的天空特干净、特蓝,离人特近”邓鸢高高抬手,去够头顶的天:“一直想去看看的,可惜没时间,所以今年,一定要去。”

熊然追着邓鸢的手去看,没看见蓝天,倒是看见了一手拉琴的茧,他问邓鸢:“你的歌什么时候可以写完?”

邓鸢唔了一声,天空的蓝全映在他眼底,像两片大海:“快了...快了......”

*

邓鸢的戏非常简单,半个来小时就结束了。

天也快黑了,熊然转头对换好衣服的邓鸢:“你要不要去我家?”

邓鸢不自然的摸摸头,小声试探:“你邀请我去啊?”

“对”熊然朝他笑了笑:“我妈说今天家里涮火锅,一起来吃吧!”

对方犹豫了片刻,扬起圆圆的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像高傲的鹤,然后才装作不情愿的看着熊然:“那...行吧,听你的。”

两人走到车上,正好对面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好,车门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从车上下来,舒展了下身体。

等那人转过脸时,熊然看清对方面容,柔软的眉眼,圆而翘的鼻头,流畅的脸部轮廓,是一张亲人讨喜的脸,正是宋或雍的男友许麦。

“靠,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上gay,今天出门没翻黄历,比踩狗屎还倒霉!”邓鸢也看见了,坐在副驾上抱臂一脸嫌恶。

许麦心情看起来不错,他转过身,接过助理手中的大包小包,两人有说有笑的往片场的方向走。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回娘家呢”邓鸢讽刺一笑:“肯定是去探宋啄的班,不行,咱们赶紧走,离这个污浊之地越远越好!”

熊然盯着对方细瘦的背影正在愣神,冷不丁被邓鸢拍了一下,整个人一激灵,他缓缓转过头。

“发什么呆呢?”邓鸢在熊然面前晃了晃手:“赶紧走吧,一会儿火锅凉了!”

……

“.....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熊然去摸手刹,又想起车还没启动,于是又去扭钥匙,等车终于发起来了,晃晃悠悠开出停车场,在邓鸢的催促声中,他加了一把油,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开去。

*

许麦在栾城结束工作后给宋啄了个电话,那头没接,于是他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回他。

许麦习惯了,他和宋啄的联系本来就不多,其中绝大多数还是他先挑起话题,对方很少理他,可即便是如此,许麦还是一点点试探出了对方的一些社交习惯宋啄不喜欢天天被缠着,他很有距离感,三天一次的问候是极限,于是许麦雷打不动的每隔两天给宋啄发信息,或是问候身体,或是谈谈天气,要不就是说说工作,按时的就像是请安一样。

这样的频率,偶尔会得到宋啄一两句话的问候,不是嗯,就是让他去找王亚亚。

使了那么多的劲儿却迟迟不见效,许麦之前还有些灰心,一次次复盘自己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是在一次酒会上遇到宋啄的,按理来说那样排场的酒会他是进不去的,可原定的“服务生”生病,于是这个“馅饼”就被经纪人给了他,许麦很珍惜这个机会,彼时他已经在公司做练习生近六年了,每月拿着微薄的工资,仅够温饱,出头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他知道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公司一定会放弃自己,到时候怕是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

躺在冰凉的舞室地板上,许麦伸手去抓头顶的那束光,好不容易逃出来,他不想再回那个家里。

为此,他可以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承载肮脏灵魂的容器罢了。

许麦做足了一切准备,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宋啄,而是星威的掌权人霍澜蓝。

他制造了一场并不高明的意外,在捧着托盘的时候“不慎”滑到,酒水洒在了霍澜蓝的裤脚。

还不等对方说什么,许麦就连连道歉,盯着对面沉郁的眼睛,心慌的同时,迅速操纵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经纪人曾经说过,他哭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只是终究还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不仅霍澜蓝不为所动,中间还杀出了一个程咬金霍澜蓝的弟弟霍晓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