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请放心,白天你的意识会回归本体,只有夜晚才会进入被寄宿的身体。”

24小时,那按寺庙的作息时间来说,他要在这里待三个晚上,好的,不算太长,只要他不动、不说话,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一切很快就过去了。

熊然不再说话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在动,他认真打量着对面橱窗里玩偶熊们,注意到每一只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黄黄的薄片一样的东西,不会是什么符咒吧?熊然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太小了,所以宋或雍没给这一只戴。

再次观察现在寄宿的这副身体,熊然恢复了点印象。

自己的这副身体说是熊,其实就是个乐高小熊钥匙扣,他依稀记得是十年前宋或雍在乐高店里买的,也是蓝色眼睛,当时他没给背包上挂,而是找了个柜子摆放起来,熊然倒是没想到,自己和这个钥匙扣还会有这么一段缘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熊然盯得有些困了,便开始打盹,在即将睡着之前,模糊中熊然听见了几声电子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皮鞋触地的脚步声。

什么....有人吗?.....有人!

一个激灵,熊然一下子清醒了。

他竖起耳朵,脚步声更加清晰了,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的向房间逼近。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宋或雍回来了!

系统实时提醒他:“宿主请注意,目标

任务正在靠近,五米、四米、三米......”

熊然咽了咽喉咙,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的抠着掌心,直到脚步声停在门前。

吱哑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熊然的视线不敢移动,只能死死锁定在沙发上,余光中,伴随着脚步声,一个比夜色还黑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范围内。

高大的阴影在茶几与沙发中间伫立片刻后就犹如被斩断的塔直直摔进沙发里,沙发被压的发出一声长长□□,黑暗中熊然看不清他的脸,却将那些硬挺利落、喷胀呼吸的沉隐线条看得分明。

没过多久,高塔又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头向后垂着,颀长的脖颈后仰,露出三角形的喉结线条,他一只手举起然后捂在自己的脸上或者是眼睛上,沉默的呼吸着。

空气里非常安静,熊然离黑影有一些距离,面对着那个微微起伏的胸膛,他似乎能听见那一声声沉稳、缓慢的呼吸声,搅动着空气默默波涛汹涌、躁动不安。

熊然心跳莫名更快了,他仓皇的垂下眸子,偏偏听力在这个时候就无比敏锐,余光中黑影在沙发上动了动,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滴答一声电子音后,视线中的一切突然大亮。

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吊灯和橱窗上的灯条一同亮起,黄白交织的光瞬间射下,近乎刺目。

这一次,熊然的视线再也无处可逃。

几乎是被诱捕着,在短暂的坚持后,他安慰自己已经被剥离了情感,不用紧张,这才缓缓抬眼,向房间中央那个唯一的沙发看去。

第55章 不能动

最先吸引视线的,永远都是最浓烈的色彩,于是熊然视线的第一眼就准确的落在了对方左眼卧蚕下的那颗红痣,宛如是水墨画落下最后一笔的点睛,色彩明艳、动态妍丽,纵然十年过去,不曾褪色、未有变化。

熊然又去看那双唇,形状优美,唇珠小而饱满,同红痣的颜色相比稍淡,实打实一张标准的美人唇,他的唇好像十五岁那年就是这个样子了。

然后就是面部轮廓,同模糊的印象相比,现在的面部线条更加利落、深邃,阴影之下,折叠度极高的面容使得光影错落有致,带着某种不可起亲近的距离感与沉稳的贵气。

他变了些,变得成熟了,熊然想着,很久之后,才鼓了一些勇气,视线上移,看向对方的眼睛。

只一眼,刚刚还存在的稀薄的熟悉感就荡然无存。

很冷、很阴、像瞬间被大雨淋了一身,身体的温度全被掠夺而走,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清晰映照着眼前的一切东西,可全无神采光晕,有的只是古井无波的冰冷、以及遥不可及的淡然,有一种万物不入眼底、万事无挂无爱的空离感。

熊然想起记忆里唯一清晰的那双眸子,那是宋或雍二十五岁时的眼睛,即便带着性格里的阴沉少语、高傲骄矜,但眼底深处还可以窥见藏不住的小孩心性,或倔强、或桀骜、或委屈,因此眼眸也总是亮着的,而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好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周围的一切连身体都是冷的。

熊然不解,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他预想里,三十五岁,已经功成名就的宋或雍应该过的不错,至少不必像十年前蜗居在筒子楼里,洗澡都费劲,也不会被恶心的男人明目张胆的惦记身体,而十年的时间也让他走出了父母离世的阴影中,艰苦岁月结束,心理阴影也消散了,按理来说他已经走上了永远明媚的康庄大道,应该是身心舒畅、过着有滋有味的生活。

可熊然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喜悦的气息。

熊然困惑,看见宋或雍缓缓起身,一抹黑色如流水般垂在后背,几缕落在肩上,熊然这才注意到宋或雍蓄了长发,发丝随着他走动轻微摇晃,带着柔软的弧度,弱化了几分宋或雍轮廓的锐利,与不问世事的冰凉眉眼搭配,更显一种异域的野性,又似高高在上的谪仙,美的令人眩晕。

与刚进门的脚步声不同,他赤脚踩着地上,脚步尤其轻,像黑色的猫,眼神一个个扫视过橱窗里的那些玩偶熊,偶尔还会伸手打开窗户,将手伸进去,熊然不知道他在干嘛,只觉得刚平复没多久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就像只老鼠藏在这些玩具里。

而对方离他越来越近了。

熊然身体僵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动,只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剧烈颤抖,他甚至听见后背的钥匙扣发出扣扣扣的声音,熊然有些绝望,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让宋或雍发现自己在这里,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要是被发现会十分麻烦,他们两个不应该再有纠缠了。

余光中,宋或雍一点点逼近,在熊然一声声的祈祷中,最终,他还是站在了熊然面前

熊然的视线躲无可躲,几乎强撑着同他对视,他在对方的眸子里找到了渺小的自己。

面前的人自带一种压力磁场,被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即使长得再美再俊致,也让人心弦紧绷,有种无处遁形,煎熬难忍的感觉。

熊然在心里默念赶紧走、赶紧走,可下一秒对方就抬手,将自己面前的玻璃盖打开了。

极致的紧张中,熊然似乎看见对方伸出来的手变成了猫的爪子,而自己就是被摁住尾巴的老鼠。

完蛋..不要.......

白色指尖缓缓触上熊然的脸颊,轻轻抹去上面不知从哪里沾上的痕迹后,指尖继续朝后,又去调整熊然头上的钥匙扣,和他的眼神不同,宋或雍的手倒是很温柔,做什么都轻轻的,指腹也很柔软,带着微热的温度。

将熊然整理好后,宋或雍将玻璃盖重新盖上,去看其他的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