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胡闹,顾先生,我是认真的。”
没事她喊他“顾亦深”,有事便是“顾先生”。
她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顾亦深看得出她在生气,但语气却依旧没有半点退让的迹象。他孤傲惯了,也不太会哄人,两人的小吵小闹都是以温从容的示弱作为结局。
“都多大了,还这样小孩子脾气。”
他用了与往常无异的口吻,起身想去牵她的手。
温从容却一改往日的绝对顺从,飞快地退后一步躲开他。
“对,我就是小孩子脾气,你要不喜欢,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婚,后天你就能重新找个听话大方的漂亮新妻子。”
她此时此刻的语气非常不好,心想自己以后就算是去天桥底下捡破烂,也不要再在这儿受这个罪了。
“离婚”两字似是触碰到了顾亦深的某根神经,他那原本平静的脸霎时黑了大半,站在那里十分严厉地点她的名字:“温从容!”
这一声的语气和小时督促她学说话的语气无异。温从容鼓足勇气,仰着头看向他,攥着拳头同样不甘示弱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根本不在意这个家!你也根本不在意我!”
他们隔着桌子对峙,顾亦深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七,轻轻往前迈一步便在她面前笼罩下不可忽视的阴影,纯黑的眼眸也在暗淡灯光下显露一丝可怕的阴霾。
他喉结滚动,开口时声调不带任何起伏。
“你就这么想我的?”
顾亦深很少会流露出过于丰富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因为工作疏于对家人的关心,于是相应地,对于活泼过分的温从容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心,虽然总爱冷着脸,但对她不违反原则的要求几乎百依百顺。
可现在,温从容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怒意。
温从容吃软不吃硬,别人惧怕顾亦深,她却不怕。毕竟有句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有问题。
不过自己打不过他,吵不过他,连住的房子都是他花钱买的……
这么想想,果然卑微的自己不配讲理,而且顾亦深生起气来非常恐怖,四舍五入约等于半夜观看三遍《午夜凶铃》的效果。
温从容努力睁大双眼,以一种非常滑稽的表情狠狠瞪了下顾亦深,又退后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转身离开。
她又跑路了。
顾亦深有些无语。
直到电梯显示到达一楼,温从容走出大门后才悲剧地发现,自己走得实在太潇洒,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穿着单薄,脚上还踩着一双粉色的小恐龙棉拖。
天桥下还有位置吗?
难不成真得去捡破烂了吗?
外面冷风瑟瑟,生生把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03
回忆完毕,温从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往前走。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自己就该回娘家待上个七天七夜,直到顾亦深抬着八抬大轿和道歉礼物赶来,虚心接受批评教育,然后把她给哄回去。
想到这里,她又狠狠地踢飞脚边的碎石。
“温从容你个没出息的,以前不是挺横吗,怎么现在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直接退化成一个废物了!”
她正站在原地自我检讨,身旁某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恰好路过,看见她那张脸,立刻和熟人一般,笑着就凑上去打招呼。
“晚上好,顾太太。”
温从容一愣,听到这声恭敬的问候还有些许不习惯。
知道她和顾亦深结婚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人,顾亦深也和媒体提前打过招呼不要公开自己的照片,每月那些重要的酒局和宴席,他也一直没有要带着她的意思。
可能是嫌她丢人吧。
仔细想来,他生意场上的朋友,大概也就庄荣认识她。
温从容想不出这个女人为什么能看一眼就认出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笑:“你好。”
对方忽略温从容的尴尬,看起来热情过头,寒暄起来更是滔滔不绝,温从容好不容易才插上话,找了个借口得以脱身。
她突然有点理解,顾亦深看见“Laura”这个名字时的那种茫然。
天色渐晚,温从容心想这个点天桥底下估计满员了,自己这小身板也挤不过别人,但回家也不成,自己刚刚那么有志气地出走,就这么回去了算什么窝囊事情。
她靠着身后那棵松柏树继续发呆。
过了一会儿,尖锐的嘲讽落入她的耳中。
刚刚那个女人似是在和别人打电话,温从容其他的都没怎么听清,偏偏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清清楚楚“顾家的太太,也不怎么样嘛!”
温从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
自从他们结婚后搬到一起,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对方(如果她起得来的话)。
这是婚姻,放在古代,叫作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温从容发现,在周围人的眼中,他们变得愈来愈不般配。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总裁大人,长相优越,性子稳重。
一个是得过且过的透明画手,样貌普通,软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