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太子身边有如此小人,妄图离间太子与其他阿哥的手足之情,皇帝便动了怒。

毓庆宫。

索额图很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顺着太子心意将那人训斥一番,便又叹道:“此人一时糊涂,倒不足惜,只是他早年为殿下办过事,若是从重处置了,只怕动摇了殿下身边的人心,为他一人伤了许多人的心,不值得。”

太子摇头,正要说什么,索额图便笑道:“殿下不必担忧,幸而此人还算有些才干,日后差事做好了再升他不迟,也是殿下心胸宽广,不计前嫌啊!”

不过是个小人物,太子并没太放在心上,放任索额图去帮他招揽人心了。

在他心中,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再者,他的处置并未有任何不妥,叔公虽有私心,却也可以原谅。

因此,一个多月后,太子得知远在前线的汗阿玛特意降了旨意处置那人,还责怪了索额图之后,心里便有些不满了。

他知道汗阿玛一直不喜叔公行事风格,只是为了他才格外宽容,却没想到汗阿玛连他的面子也不给了。

他前脚从重处置了那人,后脚汗阿玛又跟打补丁似地来这么一道旨意,不是明摆着对他放心不下吗?

对于一直以来都在认真监国,并对自己十分满意,想要得到汗阿玛认可的太子而言,这道旨意就很值得深思了。

汗阿玛是不是也觉得他这次做的不够好?

太子小小的的不满和抱怨过后,只好更加努力地加班加点,这还是他头一次监国呢,他想做得很好一些,让汗阿玛放心。

对于太子和皇帝而言,这不过是父子俩相处时的小小插曲,对于攸宁而言,这件事和之后皇上命人送回京的各种赏赐,终于让她摆脱了“失宠传闻”带来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让她彻底放心下来,毕竟启祥宫的赏赐半点没少,和储秀宫那位贵妃是齐平的。

而事件的主人公八阿哥,却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他第一次脱离自己出生以来蜜糖一般的甜美生活,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来观察自己和周围人的生活。

从前他不明白,为何关系不错的大哥和太子二哥长大后关系反而不如从前,太子是储君,对他恭敬和行礼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就如汗阿玛一样,既是父子,但也是君臣。

现在他仿佛摸到了一点边,皇子和太子之间,除了一个要向另一个行礼之外,中间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并非他所以为的,只是一个要站在另一个身后那么近。

更像是他明明只站在太子身后,抬起手却碰不到他的脚尖,就如同那日他站在毓庆宫门口,一如往常,轻而易举地踏进了门,但是迟迟没有等来太子一样,身处同一座宫殿,却像相隔了千万里一样遥不可及。

*

到了十月,战事终于有了结果,却不是什么好结果,因为噶尔丹逃跑了。

后宫之中,惠妃有些忐忑,因为据说随皇上出征的大阿哥非但没立功,还连累了裕亲王。

攸宁自然也不期望什么去汤泉行宫旅行了,估计皇上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准备了许久最后不去了,心理上还真的有些落差。

直到皇上写信来,说自己身体不适,就近在汤泉行宫住下了,邀皇太后和她同往,正好与前去请安的太子和三阿哥同去。

信中并未提到是什么病症,不过从皇上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不是什么大事。

收拾东西也不过是两三天的事情,日子一到,攸宁就陪着皇太后,在太子和三阿哥的陪同下从京城出发了。

皇太后鲜少出这么远的门,身边陪着的还都是晚辈,于是一路走走停停,也算是过了把瘾。

路上的马车不算舒适,不过能出门来看看,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远离了宫里那些规矩,太子和三阿哥也是每日来请安两次,皇太后自己玩自己的,攸宁也难得感觉到轻松。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宫里没什么压力,如今单独出来换了一番天地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轻松。

只是轻松的日子也并未过多久。

起先,是皇上每日写来给皇太后问安的信忽然断了,攸宁那一份自然而然也没有了。

若说皇上只是突然忙于其他事不给她写信,那也正常,可连给皇太后的信都断了,那就不符合皇上的作风了。

紧接着她便从太子处得知,是皇上的病忽然间加重,没了精力,所以有所疏忽。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皇太后自然是以关心皇上身体为要,不再多问。

攸宁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的精力之充沛,她自认也算有些了解,当年太皇太后病逝,皇上大冬天在帐篷里头住了那么些日子,人都病倒了,还能撑着去太皇太后灵前祭拜,还要去皇太后处宽慰她。

如今若只是寻常病症加重,不告知她就罢了,也不至于连一封给皇太后的信都没有。

再者,太子的神情掩饰得倒好,只是他身边三阿哥神思不属,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太子和三阿哥步履匆匆,攸宁不顾太后惊讶的眼神,自己也追了出去。

太子不着痕迹看了眼身后的三阿哥,心里并不惊讶,对着追出来的攸宁道:“宁额娘,我正有话要跟您说。”

说罢,就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此处离汤泉行宫不远,他想先行去探望汗阿玛,女眷的马车经不住劳顿,可以让三阿哥陪她们慢些走。

攸宁听了他这番话,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皇上的病估计不是简单加重,否则太子何以这般焦急,甚至有些严阵以待的意思。

她方才眼见,队伍里面有近一半人手要跟着太子“轻车简行”。

也难怪没有给皇太后信,只有给太子的,想必是精力不够。

不过历史上的康熙寿命还长着,攸宁想到这里就不那么着急了,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减寿三十年吧。

她如此想着,面上仍是有些担忧。

太子以为她仍是放心不下,心里焦急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从怀中拿出方才的信件,令宫人转交,又说了些场面话宽慰一二。

攸宁顺手接过来看了两眼,这一看就立刻愣住了。

这字迹看着像是皇上亲笔,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可能也就是皇上亲笔,后头的印子总不能作假吧。

可是攸宁接触过的皇上字迹也并不少,她以前还学过,被皇上把着手教过,后来胤禩也是认真学过皇上的亲笔字帖,她自然印象深刻。

她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各种宫廷政变阴谋论,这会儿大阿哥不就在皇上身边吗?正好把太子叫过去来个瓮中捉鳖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