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事先周密计划,事后又快速逃脱,不留破绽?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这么一想,难怪红豆怀疑燕王爷。
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也不一定非得喊。”柳乐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什么?”红豆听见问。
“咱们想想各样情形。瑶枝姑娘没喊,是为什么,因为来不及?”
“不大可能。姑娘眼睛看不见,全凭耳朵听,要是有人靠近她,不可能听不到。”
“说不定这个人不是悄悄靠近她,而是正正派派地走来?或许来的这人瑶枝很熟悉,既是认识的人,她为何要喊?”
“姑娘识得出别人的脚步声,除非是王爷,或者蒋家的人,或者再算上禹大娘,除了这些人,姑娘还和谁认识?”
“比方说替你们送信的那个卖花的?”
“总不能是他吧!”红豆喊一声。
“我不是说他。我是想,禹大娘来晚了,有没有可能让人先来告知你们,这人会不会看见了什么?”
“可是没等很久禹大娘自己就过来了,有必要差人来?”红豆疑惑道。
柳乐从丁冒口里知道,这一回见面,禹大娘是专把丁冒支去办事的。家里没有别人,禹大娘可能临出门碰到什么事,稍稍耽搁了一下,故此来晚了。那时禹冲已被押解离京,禹大娘不会去衙门,衙门也不会找她。她要见女儿,这对她比任何事都大,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将她绊住?
这定然是凶手故意设计出的。不过,要支开禹大娘,怎么不再久一些?莫非就是想要禹大娘看见瑶枝死,让她伤心自尽。
柳乐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许久才摇摇头。“那天禹大娘刚过来,除了没见到瑶枝姑娘,还有别的异样么?”
“没有。”红豆想了想,“她的打扮都和前两回一样:提着个小菜篓,里面装几根拣的野菜叶子。”
“你说她前两回都是早早到了,独这一次迟了?”
“就这一次。”红豆叹息。
“不知禹大娘有没有疑过谁。”柳乐又是轻声自语。
“可惜我没拉住她问问。”红豆懊悔道,“禹大娘可能以为自己来迟了,姑娘起身找她,失足掉到水里;或者以为自己先前说的话姑娘不能答应,所以投湖。”
“姑娘可能会起身找人吗?”柳乐问。
“不会。走熟了的路姑娘才会自己摸着走。这里路不大好走,又是水边,我又没过来,除非姑娘存心,她一定不会自己起身。”
柳乐看见远远地、湖中飘着一只小舟,忽然问:“瑶枝姑娘在这湖里坐过船没有?”
“没有。姑娘说她被卖来时就是坐船,被关在舱里,一路上怕得很,所以她从没想要坐船。”
“那她知道湖里有游船吧。”
“知道。我大概对她说过,有时,湖里划船的声响她也听得到。”
“那天湖里有船吗?”
“我记得没有。那时候天冷了,天也晚,湖边人少,湖上更没人。”
柳乐走近去看岸沿。水面比湖岸低一尺,水漫不上来,所以岸边干得很,不会留下脚印,而且船在这处没法靠岸。不过,瑶枝或许不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有人骗她上船,她才走到湖边,一脚踏空?瑶枝该是很谨慎的,哪个人可以一句话便让她放下戒备?没有这样的人,那就还是个力气大的人捂住她的嘴,把她强拖到岸边。
她又问红豆:“当时湖边有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
“没有。当时着急把姑娘捞上来,没细看,等仵作来检查时,草已经叫我们压平了许多,仵作说没发现异常。”
柳乐默然无语。她已经站在这儿了,依然猜不透,只能怀疑是个宫里的侍卫。后面该如何呢?
暮色仿佛一块帐子,忽地挂了下来。鸟儿都收了翅膀,整张湖静谧得宛若即将沉睡一般。湖水泛着细波,好像在低声吟唱。莫愁,莫愁。临走时,柳乐又回头望了一眼。很久之后,那片岑寂、哀伤的湖水还映在她眼前。
第91章 晋王爷存心不坏,可我心里也真恨他。
第二天, 柳乐问红豆:“瑶枝姑娘葬在哪儿了?”
“燕王就藩时,把姑娘的棺椁一起带去了,他在王府东面为姑娘修了一座墓园。”
柳乐点点头, 心想该将瑶枝和禹大娘夫妇葬在一处方好, 不过这并非眼下最重要的事, 等将来再设法吧。
红豆瞧瞧柳乐,说:“王妃还在为我们姑娘伤神?王妃是救了我, 我倒是给王妃心上添了包袱, 怪对不住的。”
“不, 不, 你别这样说。”柳乐笑了一笑,“我原本是想知道禹公子那件案子的内情, 实在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那么王妃打算去大理寺衙门?那些人并不好惹。”红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不是我怕事有王妃撑腰,怕什么?但我不愿把姑娘的事再说与人听。而且, 即便我说出来,他们定说我是个疯婆娘,不会承认我的话, 燕王爷也未必会认。”
“我还不去找他们, 更不必把瑶枝姑娘的事告诉他们。”柳乐说。方知微等官员是什么样子, 她心里很明白, 计晨陷于缧绁之时,她就明白了。那时万般求人设法, 遭遇无尽烦难, 最终靠予翀去皇帝面前说了一句话才管用, 如今,予翀却再不能去说这么一句话。对方亦是王爷, 是太后,是皇帝的亲弟弟和母亲,就算皇帝不偏不倚,也得有实在证据才好决断。
“那王妃打算算了,我想王妃自有主意。”顿了顿,红豆又说,“若姑娘是不明不白死了,自然要为她讨个公道,可是,我又想,姑娘会不会真的是自己……”
“她不是。”柳乐有些气恼地说。
“王妃莫急,我是不想王妃和我一样死钻牛角。”红豆微微笑着,把目光转开,“还有一件事,本来我不愿告诉你。”
柳乐看她欲言又止,知道这必定是和予翀相关,说:“请讲吧,任何事都可以直说。”
红豆便道:“姑娘刚知道自己有身孕,还未向王爷挑明,我们两个还六神无主时,姑娘对我说:‘若是不疼,其实死了也没那样可怕。’我吓坏了,问她何来这种念头。
“姑娘便告诉我,在晋王爷临走前,姑娘与他说了好些话。当时姑娘很怕,怕晋王爷不回来,她没用了,燕王爷会杀了她;又怕晋王爷回来她就得做答应燕王爷的事,怕没有胆量去做。晋王爷看出来了,问姑娘为何总是心怀忧愁,或者他可以不去。姑娘说她自小就是这样,总觉得在她身上好事不会长久,又总预感她自己会早早死去。晋王爷劝了她一会儿,说她小小年纪,福寿尽在后头,不该讲这些不祥的话。可姑娘实在太怕了,虽没说出燕王爷,但姑娘把心里的难受全部告诉了晋王爷,说着说着,说得晋王爷也信了。
“晋王爷就对姑娘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位仙道,有通天彻地之术,他说我将来或逢一大劫,恐怕身死而前缘未尽,我问他有无方法可避,他说避是避不了,但传了我一个法儿,待上了黄泉路,喝了孟婆汤,仍可以不忘前世之事,这样在下一世就将前缘续上了。本来我是不肯信他,可既然你也有预感,或许他说的便是你我。如此,你不用怕,哪怕死了,咱们不是还有下一世吗?’
“姑娘说:‘死了便死了,就算能转世为人,从没听说谁还记得前世。再说,我们又不是一日死,投胎也投不到一处,便是记得有何用,还是要失散。’
“晋王爷说:‘不,这种事虽罕见,确是有的,我相信那位道长不是诓我。就算失散到天涯海角,只要记得彼此,就一定能找到,我一定能找到你。至于时日,咱们同一时去投胎,这样便能一日出生,找起来又更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