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清在旁暗自松口气,随后蹙眉瞪向那边抱臂看戏的人。他差点真被划了喉咙,那人站在那儿倒是悠闲自在,望过去时,他甚至还得到了一个无所畏的笑眼。
但褚缨倒是没觉得自己多么悠闲多么自在。面对李连清的责备,她只能耸耸肩摇头。
这没办法啊,她自己身边也这么多剑刃对着,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救人呢。
况且玉玺的主人是她,玉佩的主人现今也是她,她自然不能死,不然这事儿怎么继续下去?
褚缨弯了弯唇角,好整以暇看着李连清。
不过她倒是想好生瞧瞧他还能耍些什么嘴皮子功夫,若真有些本事,往后便带着,也无可厚非,若不入她眼,丢了罢了。
她褚缨可不要没用的东西。
“辜稚,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江青鸾气得脸热,去抓他手腕。
辜稚拳头紧攥,依稀都能看见他手背的青筋,他猛然甩开江青鸾的手,转而看向李连清问:“你知道什么?”
李连清无奈摇摇头:“辜将军,并非我想挑事,只是,这君主的位置本该由更适合的人来坐,这战争,本不该开始。”
“宫廷之中纷纷扰扰,人人皆被权力金钱迷了眼,谁又能得见边城郊野,皑皑白骨堆积成山,纵是新鬼烦冤旧鬼哭,此生枯槁”
话语之间,李连清与辜稚一行人擦肩行过,眼眸微抬。
对视的一瞬间,他的话语顿了顿,褚缨的心也跟着顿了一顿,仿佛是漏了一拍。
她好似从他眼中,瞧出了些怜,瞧出了丝悲悯众生的味道,风将他衣衫卷起,而在阳光之下,那些飞沙好似云雾,亦将他裹挟。
那一瞬间,褚缨耳边响起许多声音,随着他的言语,在脑海中响起。
“可姑娘,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实在是没办法了,太乱了!我想活下去,可太乱了!根本没人管我们!”
“正经的名字倒是没有,夫人喊我二妹便好……”
“……”
“那些人,死了便死了!”随后,江青鸾的声音打破一切,冲入耳中,“怎么,你还想说,我不仅害了我兄长,还害了其他的……”
李连清回身,眼中悲恸:“青鸾殿下,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承认,但做了便会留下痕迹,殿下真想辩解,不妨放出那些被你软禁的人,问问他们,殿下究竟有没有做些什么。”
“我……你便是知道我如今暴露了身份没得法,那些人怎会放过这个拉我下台的机会!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搅乱是非!”江青鸾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说完了这些,上前几步还要说话。
此时辜稚的声音响起:“那便请殿下差人放了他们,来问一问罢。”
江青鸾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们肯定会污蔑我的,他们怎么可能看得惯我这些行为!”
辜稚微微垂眸道:“既然殿下知道这些行为,会让人看不惯,会遭人厌恶,又为何要做?”
江青鸾咬牙:“不然什么都不做,庸碌一生,然后悄无声息死在这里吗?”
“那就能残害亲友吗?”辜稚问。
江青鸾忙解释:“我没有,我只对那个傻子动手了,其他的没有做!可那个傻子留在世上也是受苦,还不如就那么死了啊!”
此刻褚缨站在刀剑之中,抬头望去,艳阳高照,刺得她闭了闭眼,再低眸,见李连清朝自己走来了,没走近便被人用刀剑拦住。
李连清弯弯双眸,笑得无害:“这儿全是你们的人,我们已是瓮中之鳖,跑不掉,再说,辜将军刚才也没杀我。难不成你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我们两个?”
周遭的人互相看了看,不耐地把李连清往包围里推去,李连清顺着踉跄到褚缨身边。
“装得真像,若不是我知道你秉性,便觉得你真是那般为民请命的君子了呢。”褚缨低声调侃,瞥了他一眼,见他抚抚袖,站定在了自己身边,又问:“不在那继续挑唆,来找我做什么?”
李连清道:“安全。”
“拿我当挡箭牌?”
“阁主有时间防备我,不如想想究竟是谁阻了计划。”
孤雨那群人早该来了。
褚缨自然知道。
她看着不远处,江青鸾还在据理力争,声音脆亮,毫不认输,由于长时间扮着男装,她的行为举止已看不出任何女子姿态。或许是平日还会扮回女装,鬓发还是女子时留的模样,今日这才漏了破绽。
“是不是有谁阻我,我自有猜测,无需你多言。”褚缨望着前方,潦草回了几句,说着,朝他凑近,转移话题,“我倒是好奇,怎么你就那么装了几下,就让她自曝了?”
李连清轻声道:“江青鸾性格使然。我不过加把柴。”
“那你真厉害,眼睛看一看就知道怎么掌控人,怎么做到的,教教我?你知道吗,从我这儿看,你方才站在那,就跟悲天悯人的菩萨一样,真是神圣。”
李连清听着耳旁刻意放轻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丝狡黠,其中的调笑毫不掩饰,这般不正经的语调,当真与殿下别无二致。
李连清攥紧了拳头,音色更沉了,眼神森然,话语缓慢:“有人教过我,要骗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你们这般心腹之交,还需问我?若你想知,直接去问问她,她便告诉你了,甚至不用费劲勾引。”
褚缨可没忘记这话是自己教给他的,本想真心夸赞他几句情深义重,可后面的话把她思绪搅乱,她皱着眉头,却又生生笑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她怎么又成了心腹之交了?我们从来都是交易合作,你不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我若要让她教我些什么,必然要付出些代价,而且勾引什么的不是这么用……”
正说着,褚缨忽然停了停,想到什么,看向李连清。光亮照着她越来越阴冷的眸色,也是避之不及,挪去了另一边热闹之处
几派人七嘴八舌吵着架,气氛便如阳光热烈。
“且不说殿下做了何事,又是对是错,如今看来,正统血脉一事都还有待考察,若那将军印是假,又当如何?那便是他江氏欺世盗名,盗的,还是天子的名!这南州不如就此散去,叫那真正的天子称帝,还免得这战乱不休,扰人安宁!”
“身世便这般重要?那如你所说,不教不养的父母倒是比养育之恩还要大了,大过天!”
“这事儿有必要这么复杂吗?他江氏又不是没人了,这仗已经打起来了,若忽然传召停战,叫将士们如何想?青鸾殿下的事或可再议,君主的位置亦继而再寻人替上,可这仗非打不可,这帝位,也可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