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一熬,等到了白天再回去,想办法变回去。
可是好冷,真的好冷……
她最怕冷了。
恍惚之间被人稳稳当当抱起来,送入温暖的怀中,几乎冻僵的身体遇上了四月柔和的天气,渐渐舒展开来,迷迷糊糊中鼻尖充斥着花香,很熟悉,让人心安。
她终于弄清了,他身上的香气,竟然是兰花。
难怪时有时无,无法捕捉,像他这个人,幽兰独芳。
终于知道换上厚实的衣服了,软软的,像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叫一声烛乐的名字,开口却是微弱的一声“喵”。
她会把他的衣服弄脏的。
烛乐一手将怀里的白色猫儿抱紧了,步伐轻快地在夜色中跳跃,看着她小小的一团直往自己怀里钻,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原本的杀气终是散了些,视线渐渐回暖。
抬眸去看周遭的景象,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已经被发现了。视线之内,无数纸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在他们周边形成白色的小旋风,原本休息的小动物也醒了过来,一时之间无数动物哀嚎的叫声传到耳膜里。
大地震颤,从地底形成一个暗红色的阵法,在他踏入这里的一瞬间便被钳制住手脚,地底裂开巨大的缝隙,失重感急速传来,耳朵里都灌满了风,在下坠的时候,他赶紧将怀中的小小猫儿护好。
*
感觉到身体没那么冷了,冉云祉睁开眼睛,她正在一个寻常的小村子里,此时草木干枯,周边行人缓缓经过,身上的衣物依稀能分辨出是冬日,有些人向他们这边投来嫌恶的一眼。
她抬眸仔细看,猫眼之下,阳光柔和地洒在那张清爽的面容上,她终于认清了眼前放大的脸是烛乐。
他盘腿坐在路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身旁架着一个小小的罐子,从河里取水烧开,蘸了热水仔仔细细地擦拭她身上被弄脏的毛发。
“呵,脏鬼配脏猫!”摇着竹扇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哥打马经过时,嫌弃地看了一眼,冷哼着远去。
谁是脏鬼,说谁呢!我们家烛乐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她龇牙咧嘴,冲着那人的背影呼喊,出口的仍然是一声声撒娇般的“喵!”
见她醒了,烛乐赶紧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抚:“小猫,你别动,我帮你清理一下身上的毛发。”
他一直都是这么好脾气,别人欺负他,他从来不出声回应。
冉云祉有些沮丧,眼下她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还要烛乐来照顾她,她抬头看向他,又叫了几声。
烛乐,我是冉云祉,你认出我了吗?
烛乐歪头与她对视,言语不通始终无法传达,这时旁边提着菜篮子经过的农家妇人走上前来劝道:“小公子还是把这脏猫扔掉吧,你的衣服都脏了。”
纯白的衣袖上被自己身上的泥污弄脏了,看起来和她一样脏兮兮的,很刺眼。
她的身子紧绷着,又很愧疚。她记得烛乐根本不喜欢猫,在清云山庄时,雪团那么可爱,他一直不愿触碰的。
但她被按住抱在怀里。
“我不会丢掉她。”烛乐轻声说,撕下干净的衣摆帮她擦擦爪子。
女子还是在劝:“小公子喜欢猫儿的话,村子里还有很多漂亮的……”
“我只要她。”他很执着,眼神温柔得如同一池春水,嘴角微微勾勒出一番浅浅的笑意,“有她就够了。”
有那么一瞬间,冉云祉觉得他认出自己了,但下一刻他便点点她的鼻子:“你知不知道阿祉最喜欢猫儿了,把你送给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说完他将衣摆丢入罐子里洗净,裹上热水,覆盖在她的头顶,轻轻擦拭那里沾上的泥污,他叹息一声,语气有些幽怨:“为了救你,我都没找到阿祉,便掉进了缘寺的地底下。”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似是隐隐有些急了。
他没有认出自己来啊……冉云祉有些失落地垂下耳朵,烛乐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戳戳她耳朵的绒毛。
他帮自己擦身体就罢了,变成猫的身体,耳朵尾巴和肚皮分外敏感,可那双手指时不时按过这些地方,惹得她情不自禁舒服地呼噜几声,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变成猫也不能让他摸自己的身体!
她又开始乱动了,湿漉漉的尾巴甩了他一脸,烛乐怕弄伤了她,松了力道,她得以挣脱出来。
她退了好几步,立在原地,雄纠气昂。
空气里如死一般寂静,烛乐没有继续动作,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愣在原地,与她四目相对,脸上的水珠一滴一滴从他脸上滑下,直至没入领口。
他一手握着衣摆的碎布,纹丝未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而后他垂下视线,沉默地走到河边清洗身上的泥污,冬日的河水尚未结冰,不用想也很冷,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萧索的背影落在她的视线里,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用烧开温热的水帮自己清理身体,却愣是对着河水不怕凉似的整理自己。冉云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猫,撸猫手法也没有什么不对,甚至挑不出一丝错处。
想必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惹她不快了吧?这下他应该更不喜欢猫了吧?
小心地走上前,用脑袋蹭蹭他的胳膊,烛乐不理她,微微侧过身去,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耷拉着脑袋,不死心地转到他面前,可一个没注意,猫眼看不清路身形不稳,一个不察踉跄着摔进了河里,一股彻骨的冷意席卷上来,她被麻痹了四肢,瞬间不能动了。
烛乐愣了片刻,在她跌落的瞬间便下了水,把湿乎乎的她捞上来。
“你真是不让我省心。”
她在岸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蹲在她身边紧张地盯着她,似乎听到他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
他的身上也湿透了,湿答答的衣服挂在身上,被冷风一吹,像是被冰冻住了,没有衣服可以更换,他左右为难。
那一小团炉火也不顶用,这样待下去,他们两个怕不是要冻坏。烛乐重新把她抱起来,抿着唇,深吸一口气,才极不情愿地鼓起勇气去敲一户人家的房门。
里面传来妇人的应声,过了许久才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