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很奇怪,他应该恨的,可是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恨意,甚至对所有的一切都感觉无比的陌生,时间乃至记忆开始恍惚错乱,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他不记得那些残忍的对待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手脚确确实实被废了,可他却不记得是谁做的。

那人似乎放弃了追问,换了个问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刚要回答,脑中却一片空白,记忆像陷入了一团迷雾,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不记得了。”他睁大的眼睛里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那人似乎觉得很满意,手覆盖在他的眼睫上,倾身上前低声道:“以后你就叫无乐吧。”

“无乐?”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眼底忽而闪过一缕幽幽的蓝光,转瞬即逝。

“对,就是无乐。无情无爱无乐,你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无乐,别忘记了,你抛弃了什么,你早就不配与温暖为伴。”最后这一句,那人与鲛人泪的声音诡异的重合在一起。

烛乐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纯白,不复梦里阴暗扭曲。

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正缓缓地替他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

他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阿祉……”

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哽咽。

女子顿了顿,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阿祉不在这里。”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开始聚焦,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心里一阵淡淡的失落袭来。

守着他的不一定是阿祉,也有可能是冉云清。

更何况他在失去意识前,对她使用了鲛人泪的能力,自己不知昏睡了几日,她的身体那么差,也许比他还要多睡几日。

他将温水送入口中,身体才慢慢缓和过来,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了,他这才轻声问道:“阿祉呢?”

“哦,你问二小姐啊。”戴苍从冉云清身后冒出来,十分不悦抢了冉云清手里的帕子,扔给烛乐示意他自己擦,“刚才我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和江公子在花厅呢。”

江公子,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他垂眸,视线望向一处。

“这一次多亏了江公子及时发现你们,把你们从山林带回来,要不然,你们现在已经被饿狼吃掉了。”

他一拍脑门,似是刚刚想起:“啊,对了,幸亏江公子回来与那两个妖怪稳住了她的高热,否则二小姐估计会死。救命之恩怎么报答来着……以身相许。”

戴苍漫不经心地说着,烛乐捏住手里的杯子,杯中热水却根本温暖不了他。

戴苍瞧见他这副模样,添油加醋又加了一句:“无双盟弟子与清云山庄的二小姐,身份也很般配……你要去哪?”

烛乐不愿听他说话,早已翻身下床,不顾自己如今的仪容是否狼狈,直直奔向客栈后院的花厅。

冉云清低声叹气:“他才刚醒,你干嘛刺激他?”

“不是说好试探他吗?”戴苍牵起她的手,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怎会从深海裂隙里回来?若是他对二小姐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自然留他不得。”

花厅里,秋日的菊花开的正好,一袭粉白衣衫的冉云祉裹着外袍,提笔蘸了朱砂,正聚精会神的对着旁边的符纸描摹。

一旁的江遗瞧见拧紧眉心,握住她的一只手纠正,一边时不时抱怨:“错了!手给我,你要这样画才对!”

“拿个笔都不稳,白痴啊你,这么笨,我不教了!”

冉云祉将笔往桌上一搁,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我不学了,反正姐姐会保护我!”

“你怎么这么没有毅力!”江遗也气,与她大眼瞪小眼。

烛乐刚进花厅便瞧见这一幕,柔和的阳光之下,她的侧脸生动明媚,说话的时候鲜活张扬,可却不是对他。

他急匆匆地来到这里只想见她,但真正见了却不敢向前一步。有些害怕鲛人泪对她没有作用,如果她露出那样憎恶的表情来,他又当如何?

她没有守着自己醒来,是不是正因为讨厌他?

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都被她捏在了手心,攥的他又疼又痒,却不由自主地将这颗心往她手心送去,生怕她不要。

江遗先看到他,眸光中渐渐露出一抹敌意,脸上表情柔和些许,伸手将她身上的外袍系紧了些:“你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不要着凉了,今日的药喝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带着讥诮的笑意向烛乐所处的方向看来,这个笑容在烛乐看来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存在,仿佛是在告诫他: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烛乐忽然觉得阳光很冷,苍白的指尖狠狠地嵌入肉里,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冉云祉把江遗的手拨到一边去,稍微退后了一些,不情不愿道:“喝了喝了,这都几天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嗓子也好了,不信你听。”

她的声音清脆,喋喋不休地抱怨那药很苦,这辈子都不想再喝。

“那就不要拿命去救人啊。”江遗故意提高了音量,足够让烛乐听见,“有些人的命哪有你重要啊。”

是啊……他的命根本不重要,像一张无用的废纸,怎配让她一次次涉险以命相护呢?

“说什么呢,生命哪有高低贵贱,轻重从未有任何分别,更何况,我这不没事吗!”她不赞同,但也听出他声音里的火药味,正在奇怪,余光暼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慢慢转过头来。

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烛乐没来由地心慌,视线里她的眉心越拧越紧,嘴角的笑意也垮了下去,似乎……并不想看到他站在这里。

他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嘴唇紧抿,低下头去。

他想走了。或许他就不该站在这里,让她难堪。

“怎么病一刚好就乱跑啊?这几天天凉了,你就这样出来,是不是还想躺着?”身上忽而一暖,她将包裹在身上的外袍解下套在他身上,他眸光一颤,抬眸看她。

她撇着嘴将外袍的兜帽扣在他的脑袋上,将外袍的两端拢在他单薄的衣物系好,温热的指尖时不时擦过他颈前裸露的脖颈上,让他觉得此刻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祉,那天……”他迟疑地试探,小心翼翼观察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