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双生姐妹，就应该是从娘胎里便开始争夺生存的一切，直到一方彻底死去，这样才对，那个人说得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冉云祉作为妹妹，弱势的一方，却好像远比她快乐的多，因为她的世界里并不只有冉云清，有爱他的男子，有喜欢她的朋友，那样的爱让她生了嫉妒，她想若是换了一张脸，和冉云祉有一样的脸，会不会也可以拥有这些。

但她无法对冉云祉生出恶念，因为她靠近那一刻，灵泉玉便会发亮，于是她只能伺机而动，装作无害地让他们松懈，进而靠近冉云清。

她不懂。

她伪装自己，在骗过冉云祉的每一次，她心底都会有一抹扭曲的满足。

冉云祉眼中的温度极致寒凉：“荣耀？阴影？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妹妹活着又如何？姐姐越来越强，她便是我的荣耀，她能够很好的守护我，我可以自己的想做自己的事，我为何要妒忌？”

“你只怨恨命运待你不公，可曾想过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逢春一愣。

“强者的世界不如你所想的那般随心所欲，在我们妖界，力量越强，很多妖怪便会想法设法吞噬弱小的妖怪，以此来增长修为，这是远比修炼更方便也最残忍的一条途径。”大妖辛尧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里，“没有一个大妖不会经历厮杀，你不知道这些，可见你的姐姐从未让你见过这些黑暗，将你保护的很好。”

逢春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泥水弄脏了她的衣裙，她的眼瞳里尽是不可置信。

“你胡说！我如今是大妖了！谁都不可能欺负我！”她整个身躯都在发抖，自言自语企图说服自己，被忽略的一切渐渐浮现出来。

她恍惚记起有那么几次的，一向不喜欢说话的沉舟，有几次在她沉睡的间隙叹道：“我的傻妹妹啊……”

当时她以为沉舟是在嫌弃她，可是抛开成见想来，那眼神中更多的是怜惜和无奈。

岑鱼看着这个自以为得到一切的女妖，抱紧了辛尧的胳膊，与辛尧对视一眼，进而沉声道：“那些小妖欺负你，可是并没有一个敢于吞噬你，她只有半颗妖丹，却从未想过杀了你，取了你的妖丹。”

她根本没有察觉这一切，因为仇恨把所有的一切都蒙蔽了。

一个从不喜欢表露情绪的姐姐，并不懂得表达对妹妹的爱护，而一个被她庇护从未见过外面世间险恶的妹妹，不懂这已是她姐姐为她争取的最好。

灵泾来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摇头叹息。

带她回来企图渡化心中仇恨，最终还是演变成这样，是对是错，他已分辨不清了。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戴苍突然惊喊一声，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原本是逢春的身体，此刻正在缓缓消失。

冉云清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想要安慰戴苍一声，但是这具躯体的影响，冉云清说不出话。

此刻的逢春，灵魂却感觉到灼烧，妖魂一点点在变成透明，她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妖魂双手，“怎么会……我在消失……”

灵泾摇头叹道：“因为你是并蒂莲，双生花啊。一蒂双生的你们本来就是生命的共同体，你说你活在她的阴影下，如同影子一般。可是本体若是消失了，又何来的影子？她消失了，你也会跟着消失。”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我得了沉舟的妖丹会成为大妖……”她想用妖力证明，奈何妖力散的越来越快，连同自己操纵的忧心雨也开始缓缓停住了。

“妖丹死去，我才会死，可是我……我怎么会……”

她恍然间似乎听到属于沉舟的那半颗妖丹的叹息：“如果你要这样做……那我便与你一起消散吧……”

难道……她被那个人骗了。

意识到这点的她，猛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众人的方向，想趁着消散前向人求救，她不想死，灵泉玉，灵泉玉会保住她不消失，她要用烛乐的秘密换取灵泉玉的治疗。

可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关于她想说的秘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止音咒，那个少年对她下了止音咒，他的秘密，她无法说出来。

她望向少年的方向，那个少年却没有看她，可暴雨中的那身白衣却像黑夜里的一把剑，锋利得刺眼，拒人于千里。

他并没有做什么，没帮她夺取沉舟的妖丹，也没有动手杀她，只是让她闭口不谈而已。

他是有软肋不错，但他不受威胁的底色仍在，他不愿做的事，虽然有时心绪不稳，但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分毫，他始终走在自己应该走的道路上。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眼角缓缓落下一道泪，苦笑。

她换成冉云清的那一刻便没想着要回自己的身体，所以她狠心一点弄伤了自己的腿，弄哑了自己的喉咙，如今她自食恶果，也体会了一把有口难言的滋味。

是她的报应。

最终，沉舟，逢春，那些从未说出口的守护，那些遗憾和后悔，全都浸在暴雨里，最终都随着这场忧心雨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后，天边现了一道彩虹，可所有人的心情仿佛仍然沉浸在暴雨里，每个人都暗怀心事，无暇欣赏。

江遗的目光落在冉云祉身上许久，脑海里画面不停地闪回，像是被一根锐利的针扎了一下。

是她……是她……

见到她时，那些无法克制的心动一瞬间涌上来，冲得他身体都处在极度的战栗之中。

过了这么久，加上江遗身上捉妖笼的妖力浓厚，如今在见到冉云祉之后，蒙在脑海中的玻璃碎裂一声，被改变的感情一下子重回心头，覆水难收。

那个家伙，对他使用了鲛人泪。

烛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将冉云祉的手握得紧了些。

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隐瞒了，这层虚掩的薄纸总归有捅破的那一刻，如今他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将暴露的时间拖得更久一点。

“阿祉，我们回去……”他顾不得和其他人说话，顾不得那些灵泾山弟子的礼仪，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任谁怎么说他无礼都可以。

江遗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觉得无比刺眼。

“冉云祉，你离他远点！”江遗大步走上前，说出了令烛乐害怕的话，“你身旁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第101章 众生的世界，应是人与妖一起守护。

烛乐远远地便听见了这句话, 下意识握紧了冉云祉的手，轻声道：“阿祉，我有些晕, 我们快些回去吧。”

灵泉玉的光早已经熄灭, 反噬随之而来，他又淋了雨，雨停之后，冉云祉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在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