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们在兰丰村见到的那一块长命锁吗?”冉云祉为他系好长命锁之后,回到他的一旁左看右看,点头道,“我总觉得那对父母与你很有缘,后来我在梦里梦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说你的生辰是腊月廿九,一定也要给你送一块长命锁,但我太笨了,挑不出什么款式,就选了那时候见到的那个。”
她为这块长命锁编造了一个很好的来历,用以保护他刻意维系的身份谎言。
“缘分是很神奇的呀。”她道,“我当时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想的是,阿乐,应该就是你的名字。”
她的视线再度往向点燃的烛火。
那时候为他取“烛乐”这个名字时的灵光一闪,正是看到了他身后燃烧的蜡烛,比不得太阳的光辉,但若阳光不再照耀到他的身上,他自己便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虽然现在已黯淡不少,但他身上的光也很漂亮。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更好吧?
烛乐也凝望着那几根蜡烛,真的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吗?还是冥冥之中如她所言,母亲在梦中见到了她,告诉她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烛乐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知晓了他的身世。
“我……”
冉云清将一把小刀递到烛乐面前:“在我和阿祉的家乡,生辰的时候要吃生日蛋糕,生日蛋糕上要插上一圈蜡烛,烛乐,阿祉说你过了生辰就是十八岁了?”
烛乐的视线落到那称之为蛋糕的糕点上面,上面燃着十八支蜡烛。
戴苍向他解释今早发生的一切:“她们两个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给你做这个蛋糕,还说不能被你发现,这份殊荣,连我都没有享受过。”
说罢扭头看向冉云清,半是哀怨半是哀求:“师妹,等我生辰,你也要给我做这个。”
冉云清点头:“那师兄要等好几个月。”
他的生辰是六月,是流火与热情浇筑的盛夏。
“总之你记得就好。”戴苍道,回头见烛乐正盯着那生日蛋糕的画作出神。
“这可是我的手笔,感动吧?”笔墨丹青,戴苍年少开蒙时便被夫子教导,第一次用那些奶油作画,习惯之后做的行云流水。
他按照冉云祉的意思画上了四个小人,两两成对,每个人的手势一如他们最开始在糖画那里的手势。
下面写了四个字,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仿佛跨过重重时光,烛乐看到百年前亡故的父母对他的祝愿。
十八支蜡烛,代表他今天十八岁了,可他一开始就是骗她的,他根本不止十八岁。
她不知道这点,意味着她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
“以后就当今天是你的生辰吧。”冉云祉很认真地说,“在我们那里,十八岁代表成年,从此以后你就是大人了,人生都是崭新的了。”
“过去的事情就停在那一年吧,不要去想过去不好的事情了,未来,我们陪你去寻找更多意义。”
烛乐的眼底一点一点凝聚起温柔的光,烛影微微一晃,里面的水色波光潋滟。
“阿乐,生辰快乐。”她郑重地、有些不好意思,却格外认真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如此亲昵的名字,只属于他最亲近的人。
他又想落泪了。
他的人生折在十七岁,此后度过漫长孤寂的时光,遇见她、遇见他们,拉着他的手一点点走出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
从今天起,他重新回到十八岁。
好像所有的事情重新接回了原来的轨道,中间的过往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插曲,一场大梦,醒来他的人生依旧如昨,他还是昨日轻歌快马翩翩少年郎。
阿娘,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别哭啊。”冉云祉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珠,“闭上眼睛,许个愿望吧。”怕他又乱许,补充道,“关于你自己的才灵验。”
她今天的每一句话都像哄小孩似的,但他如今真的信了,湿润的睫毛落下来盖住了泛着温柔光点的眸子,他十分虔诚地向神明祷告。
和烈海那时候的愿望并不相同,那时候他的愿望是她的愿望可以实现。
如果关于他自己的话,那么他心中的愿望唯有一个。
这一生祈盼留在她身边,若今生不配,那希望他能有一个美满的来生,在最好的时候,最好的年纪,再度遇到她。
他许的太认真,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又听从她的话,吹灭蜡烛。
戴苍将紧闭的窗帘拉开,冬日午后的阳光直直地落入屋内,他的眼前都变得亮堂起来。
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辰,原来生辰是这样过的,如此温暖,幸福,恐怕梦里都不会有这样的幸福温暖吧?
“切蛋糕。”冉云祉的手指覆盖在他手心,和他一起切下去。
甜丝丝的,比他吃过的任何一样食物都甜上万分。
“阿祉,快坐下吃饭。”冉云清和戴苍将一盘盘食物摆上桌,招呼她吃饭。
“等一下,马上就好。”冉云祉站在烛乐身后,从他脑后取了一缕头发,顺着他的脑后编起来。烛乐并不知晓她的目的,却还是配合她的动作,有些期待地问道,“下一年生辰,你还会陪我一起过吗?”
冉云祉不搭话,他等得有些急了,余光正好看到她嘴角牵起的笑容,那缕头发已经被她编好,拿在手心调皮地向他晃了晃。
红色的发绳绕进去,在他的一头青丝里,黑暗的发丝里也添上一丝明亮的色彩。
“嗯,陪你。”冉云祉坐回去,回头仔仔细细望向他,“往后岁岁年年,无论是刀山火海,深渊烈狱,我都会陪你一起,不会让你再孤单一人。”
“至于这个……”她抚了抚刚刚为他编好的头发,“不许拆开啊。”
长命锁佑顺遂,长生辫祈长生。
希望这一次,她能够在宿命中保下他,不让他被坏人拽入深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