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也得给她点自由的空间, 恋人之间相处也是这样,否则,她会被你吓跑。”
烛乐原本十分怀疑这追人追了大半年都没有进展人的话,但他细想一下,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是男人,是要保护她的,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会很累。
戴苍把他送回房间,意有所指地叮嘱了一句,“烛乐,你其实不必这样害怕,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是你的永远不会离开你。”
烛乐在心里想,可我的真实面目连我自己都害怕。
总感觉戴苍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下一秒戴苍这人又不着调地负手晃悠悠地离去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根本睡不着,索性起身拉开窗帘,趴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
星辰连同街市上挂着的灯火晕染出的光线到达这座寻常的小院,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延展。
明天就是除夕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期待新年的到来。往年他这段时间身居冰川寒潭,无声聆听山脚下鞭炮与烟火的声响。同一片天幕之下,却将热闹与冷清分隔成两个世界,那边灯火明亮,阖家团圆,而他这里冷冷清清,无人愿与他这样的恶人同行。
而今这个小院入眼皆是窗花桃符,挂上大红灯笼,一盆盆鲜花摆满了整间屋子,一派喜庆的颜色,那些鞭炮声音离自己好近,让他产生了不真实的期待。
阿祉前日送给他一套红色新衣,绣着好看的鹤形金线纹样,他试穿了,每一处都贴合他的身形,他很喜欢。
她还买了年糕让他品尝,和吃过的任何一样糕点都不一样的滋味,算不上甜,但他就是觉得很甜。
这些热闹,终于与他有关了。
这是他记忆里第一个有人陪他的新年。
等到五更天,外面一声清脆的鸡鸣,他彻底清醒过来,揉揉眼睛,该起床给他们准备早餐了。
穿戴整齐洗漱之后,他走在通往厨房的路上,琢磨着一会该做点什么,还没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
这么早的天,谁会在里面?
他轻轻推开房门,门里原本吵吵闹闹的姐妹俩止住了声音,脸上沾了面粉的冉云祉转过头来,见到是他,神色一慌,赶紧把他往门口推。
“出去出去,今天厨房是你的禁地,不许踏入厨房半步!”她语气里有强行装出的恼意,很怕他发现什么似的。
“阿祉,你想吃什么,我来做。”烛乐伸手替她擦干净脸上的面粉,不明所以。
已经离开她有段时间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发现她在这里,自然舍不得离开。
“出去!”冉云祉只好佯装怒意,“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
她最近总是拿这一招威胁他,百试百灵,只要她一说这句话,他便不敢反驳,只能任凭她将自己赶出屋子。
他索性倚靠在一边的横栏上曲膝坐好,静静听着厨房里传来姐妹俩交谈的声响,竭力忍住想要夺门而入的冲动。
他从来没和她一起做过吃的。
又过了一阵子,冬日的晨光洒向大地。
烛乐换上了新衣,身上的红与身后刷着红漆的栏杆融为一体,难以辨认。戴苍带着早点向厨房走去,走近了才仿佛看到他似的,幸灾乐祸道:“不是说了让你留在房间里,你又来了,看吧,被赶出来了吧……”
顺手递给烛乐一份炸糕,他推开门,烛乐跳下横栏,要跟他进去的瞬间被戴苍关上门拦在了外面。
他愣愣地望着紧闭的房门,面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
他们把他排除在外了,让他有一种融不进他们那个世界,被孤立的错觉。
里面又传来几声轻笑,戴苍走出房门,拽着他的后衣领便向门外走去:“别在这发呆,走走走,上街与我准备年货去,要过年了,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烛乐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不甘心地往厨房看了一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爹的话你都不听了?”戴苍斜睨他。
烛乐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才不想和男人一起逛街。
“这是二小姐吩咐的。”戴苍已经走远了,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做不好二小姐会不开心,这不开心呢……”
烛乐立刻乖乖背好背篓,跟上戴苍的步伐走上集市。
“年夜饭必须要有一道鱼,这条鲤鱼就不错……”戴苍在集市上听商贩为他倾情推荐,挑挑拣拣半天,他才指着一条鱼豪气地向商贩扬声道,“这条鱼我要了!”
商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将那条鱼提起来晃了晃,那参差不齐的鱼鳞反射的光像是故意等他这样不懂行的人来上当。
烛乐在一旁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出声阻止:“这鱼眼睛都翻直了,撑不到明日。”
“小兄弟你这怎么说话呢!”商贩被戳破,有些不乐意了。
烛乐不回应,拽着戴苍往前面走了,从隔壁摊位挑了一只体形修长、活蹦乱跳的鲤鱼,连鳞片都比戴苍挑的那只美观不少。
“你刚才那条,是鲫鱼。”他又挑了一只体形稍圆的鲫鱼,“回去炖汤吧。”
“啊对了,还要买些花卉。”戴苍连忙转移话题掩饰尴尬,食材挑选比不得烛乐的眼光,他就不信这些他比不上烛乐。
烛乐不言,百无聊赖地看戴苍挑挑拣拣、口中念念有词,无聊地直直望着一个点发呆。
身侧不是阿祉,做什么他都兴致恹恹的。如果是阿祉,就算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是跟着她,那也是开心的。
今早的所见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戴苍终于挑好了一盆牡丹,这个季节的牡丹耗费了他不少银子,心满意足地抱着牡丹往前走,回头见烛乐垂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顺手搭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