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确是没什么异常,林雁稍稍放下心来,正想抱抱他,眼前一花,景色倒转, 她停在了皑皑白雪上。
仰头看,熟悉的山雪,熟悉的皎月峰。
她穿回修仙界了?
林雁低头看自己,还穿着居家服,迟来的寒意迅速爬满全身。她刚打了个寒颤, 便被人披上一件外袍,林雁一愣, 下意识以为是江重雪,扭头看向来人,不由得动容一笑。
“真的是你,雁雁,我刚远远瞧着,还不敢认。”杨鸿梦动手给她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衣袍,问道:“你真的回来了。”
“很突然,我也不敢相信。”林雁抓着她的手,“你同夏家主成婚了吗?”
“还没有,近年来事务都挺忙,抽不出时间来。你回来就最好了,可以瞧见我的婚事。”杨鸿梦笑着牵着她的手同她摇啊摇,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回来,正好可以看看濯缨仙尊。”
林雁本想问他是出了什么事,恍然想起传到现代的江重雪魂魄离位,在旁人看来便是昏睡不醒,她正要说他没事,可另一个想法又止住了她。
江重雪在两地往来许多次,衡云门中人不该为江重雪魂魄离位一事惊讶才对,难道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我师尊怎么了?”林雁不安道。
杨鸿梦眸子一暗,眼神晦涩:“仙尊今日命石忽暗,掌门带人赶到皎月峰,发现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不过发现及时,没有危及性命,我奉师尊之命来问守着他的素世峰同门他情况如何。”
林雁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跟着杨鸿梦进了皎月峰,跌跌撞撞扑到江重雪的床边。
床上躺着的人双目紧闭,唇瓣枯裂苍白,面色极度憔悴,没有一丝血色。他一动不动,呼吸也孱弱,像一尊冷玉造的人像,毫无活气。
她慢慢握紧江重雪发冷的手,心中茫然地想,他为什么会自尽。
又不是生活没了盼头,又不是有什么生不如死的病症
她伸手慢慢抚向江重雪惨白的脸,千言万语化成了止不住的呜咽。
然后,她埋在他胸口的头就被人慢慢地覆上。
林雁愕然抬头,夕阳消失的余光在江重雪的桃花瞳眸中似水光轻颤。
一夜调养,江重雪身子大好。他神魂归体后,失血过多对素世峰的弟子来说完全是小问题,第二日清晨,他便生龙活虎地上树给林雁抓彩羽小雀儿玩了。
而忍了一晚上的林雁终于爆发了。
“江重雪,你是不是为了见我,故意割腕!”
她从江重雪醒来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下刀子了。
这厮大抵是想起她是生命垂危之际穿越时空与他相遇,存了效法的心思。在经历九日漫长等待后,他熬不住对她的思念,决意赌一把,主动去见她。
难怪,昨夜傍晚重逢时,他说“我很好”的神情那么怪!
江重雪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心底理不直的事更不会狡辩,他听着林雁的诘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张了张唇,旋即敛睫,低头抠着小雀儿的彩羽,不知如何应答。
林雁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更来气:“别装哑巴!说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会怎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们就彻底见不到了!”
他摇摇头,目光坦诚而真切:“不会的,我没有割颈脉,只是手腕而已,师兄他们会及时发现的。”
“那万一没人盯着你的命石呢!万一掌门他们不在皎月峰呢!有那么那么多‘万一’的意外,你能不能为自己负责!”
“不会的。”他张唇反驳。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江重雪,你本事大了是不是,你对一切都运筹帷幄是不是?你坚持你自己的想法把别人的话都不当一回事是不是!”林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抄起一旁的软枕便往江重雪身上砸,惊飞他手中的雀儿。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真的生气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犟,你能不能不要总自作主张,你能不能把我的话都放在心上!”林雁箭步上前,抓着江重雪的胳膊便往外面扯,一边扯一边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然后琼玉殿的主人便被赶出了琼玉殿的大门。
刚出琼玉殿的素世峰弟子,还没离开皎月峰,就瞧见了一幕。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心绪万千,疑惑有之,替江重雪尴尬有之,更有甚者怕他灭口,躲在自己的同门身后瑟瑟发抖。
当事人江先生拍了拍刚才身上沾到的彩羽,趴在门边听了听,确认林雁是真生气而不是和他闹着玩后,像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见地蔫了。
弟子中有一个叫柏珑的人,当年还是他负责带林雁入皎月峰,并为她解说衡云门概况。这些年皎月峰师徒俩的故事在衡云门也不是秘密,他自然知道方才赶江重雪出来的就是林雁本尊。
家事还真是不好管啊。
他想了想,上前两步,对杵在门前枯萎的江重雪道:“呃仙尊,要不先到素世峰坐坐?正好让师尊瞧瞧您现今的身体状况。”
可江重雪闻言摇头道:“不必,多谢。”
柏珑觉得自己没暗示到位,小声道:“还是来瞧瞧罢,若是身子不好,林师妹便不会把您给拒之门外了。”
暗示到位了,但被暗示的主角没听懂,反而睁着那双水雾覆满的桃花眸,认真道:“她会担心。”
柏珑:?
这人脑筋到底怎么长的?
自作主张对自己下狠手的时候怎没想过会让她担心?现今不过让他装装病,这又怕让人担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或许这样想自己的长辈不太好,但柏珑还是在心底暗暗道。
被赶出门活该。
林雁这次是真生气了,她把殿门扣上,从自己房间抱了个枕头,“噔噔噔”上了楼,栽回江重雪的床上。
上床时还不解气,狠狠地踢了一脚刚刚她砸江重雪的软枕。
不生气不发火这家伙根本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林雁越想越气,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又忍不住推开窗子往下瞧。殿外空无一人,江重雪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