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醒来,身侧已经凉了。
林雁揉着眼坐起,穿鞋下地。
晚上好似下过一场雨,碎碎的水珠顺着营帐边沿呈珠线状滴落,在泥地砸出小小的水坑。
此一行没有仙侍,只有一些少年生火准备今早吃食。
林雁打着哈欠拢紧衣裳从江重雪帐中出来,无视少年们惊愕的眼神,自行在一旁溪水梳洗整齐,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到生涩熬粥的修士旁边,懒洋洋道:“我来吧。”
修士迟疑把汤勺递给她,她冷不丁来了一句:“尝尝你们师娘的手艺。”
一群修士霎时间变了脸,变得轻蔑不忿。
林雁仿若未见,一手搅着粥,一手添柴抽柴调试温度,盖上锅盖闷煮后,又顺势翻了翻正在烤的肉。
“在做什么?”
如冰泉初融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弟子们见状纷纷站起正欲行礼,江重雪便自然坐在林雁身侧,淡淡地看着她。
自然,还是隔了一拳的距离。
要没发生温池的那件事,林雁就厚着脸皮贴过去了。这会儿闷头当大鹌鹑,听他又问了一遍,才顺手用匕首削下来一片肉,叉着递过去,问道:“在弄早食,尝尝?”
“你会做吃食?”江重雪没接,问道。
“”林雁颇不自在地点点头,把肉自己吃了。
“吾想尝。”江重雪开口道。
林雁犹疑看他。
方才给他他不吃,还以为他仍与她生疏,现在想想,难道是他怕不熟,让她先试毒?
与林雁一般心中纠结的江重雪不知她如是腹诽自己,见她久久不应,一时之间也尴尬住了。
“师尊,请用。”一旁的修士见状用刀削下肉来置于碟中,恭恭敬敬地递给江重雪,江重雪顺手接过,因着心底还在尴尬,没看林雁,便也没看到林雁刀子一样的眼神。
什么人啊这是,她给的肉呆那么久不接,别人给的肉接那么快。怎么就没饿死他呢!
紧接着,令林雁更为气结的事发生了,那弟子见他接过肉,尤为殷勤,拿出一只碗,又道:“师尊要喝粥吗?”
那是你熬的粥吗你就献殷勤!
林雁把匕首用力插进肉中,削下好大一块塞嘴里,把它想象成了江重雪,一边恶狠狠地嚼,一边憋着气打开锅盖,汤勺在锅中搅得砰砰作响。
可接下来,一只碗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林雁转头看去,江重雪目光躲闪不定。
清冷声线响起:“吾,想喝粥。”
他说着,唇线微微扯直,又道:“有劳夫人。”
第183章 他会不会有一瞬间幻想过自己是被保护的对象。
此言一出, 他们身边低低说着话的弟子全皆噤声,齐刷刷看向他们俩。
林雁硬着头皮打了一碗粥给江重雪,心说江重雪看个话本子都学会玩尬的了。
然而打完后, 她摸着自己红透的耳垂, 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明明可以拒绝他。
而江重雪, 他本意好像也不是要喝粥,只见他接过粥碗,捧于掌心,却不急着喝,反而将目光落于远处。
林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可见魔瘴盈天。
“今日吾等离营诛魔, 你在帐中留守, 莫要随处乱去, 等吾归来。若觉在衡天营帐中不自在,吾临行前可带你去云涣营帐。”
林雁抿唇, 放下手里的匕首与汤勺,抬手整理他的衣领,开口道:“我就在这等你。”
“好。”
林雁瞧着江重雪应罢,眼巴巴等他喝粥,结果两人才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江重雪便被人叫走了。
江重雪一走,方才装哑巴的弟子们又絮絮地议论了起来。
闲言碎语,林雁只当没听见,俯身捧起江重雪放在一旁的粥碗,小口小口抿着, 时不时傻呵呵弯眸笑笑,哽得一众不服气的弟子愈发气结。
他们在这坐不住, 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离开。林雁垂睫剔着骨头上剩下的肉,身侧零星留下的几人议论仍往她耳朵里挤。
什么仙尊无可奈何、忍辱负重、如何如何云云
林雁眼皮抬也不抬,一口肉一口粥,把肚子填得浑圆,扯来布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正想站起来消消食,身前便笼来一片阴影。
林雁抬眼向上看,江重雪立在眼前。
林雁转头看着不远处乌泱泱准备出发的人马,不明所以地站起来问道:“师尊,你不去吗?”
“要去,”江重雪敛睫,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件由泛着粼粼彩光的白羽织成的衣袍,轻轻抖开,扬手披在了她的身上,“此为西山云凰之羽所织,可挡魔煞之气。”
他说着,轻轻为她盖上后面的兜帽,帽檐压在她额前碎发上,他垂睫为她细细整理。
林雁喉头微动,轻声道:“师尊,这东西,还是你留着吧。你在战场,有它多几份胜筹,我留在后方,反而不怎么需要。”
“魔族或有可能突袭此处,若真有此变故,你披着这件衣袍,顺着我们来时的路逃离。”
话说到了这里,林雁也不再推辞,笼着套在头上的兜帽,郑重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师尊你也要平安归来。”
江重雪颔首,远处有人唤他,他便不再同林雁多说,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