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里怎么也有这么多土啊！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来时瞧见许多兵将，看起来，应该是边塞位置了吧？”林雁顺口答道。

“是，”凌云痛快应答，牵起来的笑意却有了许多苦涩，“但这里从前，离边塞还有很远的距离。自京中往昔年边塞兰城，快马一匹匹续上，得用十日。”

林雁接话道：“那从此处到兰城，快马也得三日往上？”

“四日。”凌云怅然道，“兰城失守，边线褪至此处，只用了四年。”

漫长的四日，短暂的四年。

“这里从前鲜草满地，先是战乱尸横遍野，后来血肉滋生的怨气孕育邪魔，更为荒芜。或许在不久之后，我们来时所见的小城会再无人迹。”

听她徐徐道来，林雁神色不由得肃然，她放下杯盏，出言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又是在哪里伪装不当，让你看出蹊跷？”

第157章 挨打挨骂两人组

“先说蹊跷。你太自然了。”凌云叹道, “你若真是家中管教甚严的闺门小姐，纵是心中再多反骨，起初同男子在单独在一间房中, 也不会那么自然。可你在书房侍候我, 言行没有一丝不自在不说, 有时候近得都让我有些不自在”

凌云说着，挠了挠脸：“但你看我的眼神，又跟其他对我有情意的女子很不一样。

“所以，我好奇你靠近我的目的。”凌云眯起眼，从行李中掏出一把小弩来，“若你是细作, 我必一剑杀你。”

林雁当然不会觉得凌云把她千里迢迢叫出来就是为了杀了她, 看见她拿出那把杀器也无动于衷, 但还是在看到凌云眼底隐约透出来的杀意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你”

“我试探过你，”凌云将自己把玩过的小弩放在桌上, 推到了林雁那边，“你没有问题。”

林雁一怔，开始回想凌云在哪里对自己有过试探，而且她如果一直盯着她的话，那每日半夜江重雪翻窗而来, 她有没有看见？

弄权者的心谋，当真不是林雁能想明白的，她只能慢慢梳理思路，开口问道：“可你是见我的第一次就跟我说了出行计划，难道你见我第一眼就在防备我？若是我信得过, 你就用我，若我信不过, 你就趁这个机会杀了我。”

凌云不置可否，耸耸肩，开口道：“拿上那个小东西，防身。”

“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一道找出边城藏的蠹虫。”凌云眉目生寒，如实答道。

林雁不知道凌云有什么打算，只闷头跟在她身后。

在将一切交代完的这日下午，凌云示意她歇息一番。

连日赶路没怎么睡好，林雁当真是疲乏至极，一听她这么说，就倒在床上，脑袋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时，她被人轻轻摇醒。

林雁睁着朦朦胧胧的睡眼看去，凌云坐在床畔，向她招招手，低声道：“随我来。”

她依言起身，穿好凌云为她准备的暗色衣裳，迷迷糊糊跟她出了客栈。混沌的脑袋被冷冽夜风一吹，就恢复了清醒。她追在凌云身后，问道：“我们上哪去？”

“去散心。”凌云轻描淡写道。

“”林雁头顶一串黑线，“我们去蹲守？”

凌云眯眼“啧”了一声：“莫说蹲守，要蹲个几夜都没蹲到，岂不是很没面子？”

散心顺手抓到了细作就很有面子吗？

好像确实挺有面子的。

说罢这些，林雁就没吭声，快步跟着凌云的速度前行。

路过一片残垣，仅有几棵枯草在残墙下随夜风摇晃，连虫鸣声都弱了。

凌云步子迟了一些，侧头向那残破的屋舍看去，林雁也顺着她的目光细看，发觉这片屋舍从前应当十分规整。

“这里从前是乌达族的街市，有很多乌达美食和小玩意儿。”凌云吸着晚风，轻声道，“街尽头，有个做烧饼的阿公，不会说汉话，只会说‘两文’‘四文’‘六文’，他做的饼酥脆可口，配上他对面摊子的羊肉干，当真是一绝。”

林雁跟着她这般美好回忆构想，不由得牵起唇，开口道：“那万一有人要四个怎么办？”

“通常来说，没人会买四个。他那饼子，寻常汉子吃两个便吃不下去了。不过，与他初识，的确有人要了四个。阿公不知如何说，只说‘两文’‘六文’，那人不耐问他到底是两文还是六文。”

“旁边没人告诉他吗？”

“有的，他只是想为难那个阿公而已。”凌云收回目光，像切断了旧时什么眷恋，淡淡道，“那时候，这里其实就不太平了。”

林雁紧紧跟着她，不禁问道：“姑娘从前在此住过？”

凌云笑笑，没有说话。

林雁不觉得凌云是在防备自己，看她现在的苦笑，更像是这段记忆她悲于提起。

林雁也垂下眼睫，不再多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突然，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咳吸引了林雁的注意力，她不由得放轻脚步，屏息听着，可那咳嗽声却没再响起，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应当不是幻觉，前面走着的凌云也停下脚步，向声音疑似传来的方向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摸出防身的家伙，缓缓走上前。

绕过一道低矮的断裂墙壁，林雁险些被砖头绊了一跤，她连忙抬手去扶一侧墙壁，稳住身子，低头辨识能走的地方，再一抬头，凌云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林雁心头一紧，一边小心绕着砖石前行，一边寻找凌云的去处，绕过另一道墙，两团人影在冰凉的月下清晰可见。

凌云正给怀中的人喂水，那人衣衫褴褛，身上都是伤，人像从血水里捞出一般。